正对着妆镜梳头的徐玉芝听得这话以为他喝干醋, 就笑嘻嘻地依偎过来道:“今个大概有些闷热,吃了饭后孩子在家里头坐不住,我就让奶娘和丫头陪他出去玩耍一会子。门上不时不是还留了一个老门子吗,哪里……就会让强盗把我偷了去?” 常柏细细打量她一副没有骨头的柔媚样子, 神态举止分明是欢场中人的惯常做派。只恨往日里被糊了眼, 以为这位好表妹一直对自己情深义重,就算另外发达了也不忘往日的情分, 宁愿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如今想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他不经意地错开半边身子, 垂眸问道:“咱们匆匆出京, 这宅子还有雇佣的仆妇花费了你不少银子吧?可怜我堂堂七尺男儿, 不过是一介无用书生,如今还要靠一个妇人来供养。” 徐玉芝不知道男人大中午地回来抽哪门子风,便捋了头发毫不在意地道:“我身边还有些私房银子,支撑个一两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等你在书院里把资历熬足了,咱们再想法子托人给你找一个实权的职位。即便是在外头当个穷县的县令,也好过如今这般仰人鼻息。” 常柏素来知道她有见识,行事更是狠辣独断,便故意叹息了一声道:“你义父对你有活命大恩,在你走投无路之时特特收养了你,还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娇宠着。可是你却偷了他的书函,反手就将他卖了个干干净净,落在那般境地关在慎刑司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背对着梳头的徐玉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晃眼间就掩饰了过去,啐了一口娇笑道:“坏胚子,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是你跟我说只要这场事一过去,就去想折子把我义父接出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常柏坐在一侧却清楚地看见了妆镜里徐玉芝脸上的不自在,心头立时如坠冰窟。若说先前听见万教谕的话时,心里的那点子疑怀不过是三分,此时却变成了实打实的七分。他强抑了怒气柔声道:“再怎么说,这件事我办得不地道,只怕此时的京中流言纷纷啊!” 徐玉芝的手指蓦地抓紧了牛骨梳子,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手背上的青筋,好半天才勉强道:“能有什么流言?徐琨不过是一个老太监,些许恩义过去也就过去了。你此举不但帮朝廷扫清奸人,还可趁势与这等内宦切割清楚。要我说,咱们就权当没这个人,管他在宫里的死活!” 常柏心里一阵冰凉,就故意迟疑道:“这样只怕不好吧……” 徐玉芝站起身子拉着男人的肩膀,满脸热切地劝道:“有什么不好,这世道不好好地为自己谋算,那就是个活生生的傻子。你父亲身上已经没了差事,如今全家上下都指望着你出息。你再不干一点名堂出来,他日我如何跟你回乡里拜见他们?” 常柏望着女人浅绛色薄衫上绣制的纹路,是一点枝蔓纤细的玉芝花,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说到这里,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我母亲当年将你视若亲女总算不薄,父亲虽然严苛一些当初对你也不算差,你是怎么说动徐太监将他的职位不明不白地撸掉的?就是为了显现你彼时的手段不同往日?” 徐玉芝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一时却没有想太多,有点烦躁地解释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哪里是我说动义父将他的职位撸掉的。是我义父太过看重与我,听说了我在你家受到的苦楚,不免迁怒与人罢了。此后我不是努力描补了吗,只是时运不济,没帮到姨父讨得新官职义父就翻船进了慎行司罢了!” “太过看重?怕是太过爱重吧?”常柏缓缓抬起头里,眼里有一丝不错认的阴鸷。 徐玉芝冷不丁就打了一个寒噤,强颜笑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义父如何会爱重于我?他虽是宫中内侍出身,却是极为和蔼慈善的一位长者,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彬彬有礼。你没看到吗,我出嫁时他给我陪送了厚厚的嫁妆,对你也是不遗余力地提拔。若非是他,你如何能得到进国子监的名额,如何能以监生的名义顺利参加春闱?” 常柏就扬起眉角阴恻恻地道:“我就是有些不解,我何德何能竟能蒙他如此看顾,就凭我是他干女儿的夫婿?想想国子监的名额是何等贵重难求,非皇亲国戚勋贵名门不可得,却如此轻巧巧地落在我的身上?” 槅扇外面艳阳高照,徐玉芝却极清晰地感觉到一阵浸骨的阴寒。 常柏捧着桌上的素白瓷空茶盏,模糊想起昔日家中连下人用的东西都比这个精致,就忽忽笑了起来,“当时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时,我是恨不得为徐太监做牛做马以作报答。读书人一向自重名声,打那以后就连人家骂我阿谀内侍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