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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人了,不稼不穑庶务不清,名为读书却整日在内宅和一群小妖精厮混。偏偏婆婆觉得自己的儿子学问高深,觉得一个小小的闲散爵位委屈了,时时让自己在一旁督促,结果自己两面都难为人。

    上个月许圃在朋友处赴宴,带回来一个长相妖娆的女子。看那走路姿态都不是好货色,偏偏丈夫喜欢得不得了,整日价带在身边。就连昨日都还在一处吃酒顽耍,要不是自己感觉不对赶去将人强行唤醒,这一科兴许就又要错过了。

    裴凤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也懒得到婆婆处装贤良媳妇。一头栽倒在床榻上,一笔一笔地回想贡院第三道门廊下之人的面庞。

    那人身形瘦削高大,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却自有一股让人难以忽略的威仪。穿了一身水磨柳叶长身甲,腰佩黑鲨鱼皮靶黑斜皮鞘腰刀,整个人看起来俊逸英武。水磨锁子护顶头盔压得低低的,一双眼睛望过来时如冰似铁,那的的确确就是表弟赵青。

    现在,表弟改名叫做裴青吗?那个什么傅乡君就是他新娶的妻室吗?模样倒还算生得过去,只是礼仪教养差上许多,一言不和就直接上手。这样粗鄙的乡下女子怎么会是四品乡君?怎会是表弟的良配?想来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得以的苦哀。

    看表弟的装扮形容应该是一个武将,品阶只怕还不低。这些年来,他是如何过活的?那样一个诗书满腹气度高华之人却投了军,象自己的父亲一样当了一名粗鄙的军汉,走上了一条跟从前迥异的前程,其间的凶险和艰难可想而知。

    裴凤英正在内室里自怨自怜,屋子外有丫头小心地回禀,说田姨娘想吃炖雪蛤。厨房里不敢擅专,管事的婆子就想过来讨个准话。

    田姨娘就是世子许圃新纳的妾室,听说是从勾栏院里赎出来的清倌人。长相妖娆为人张狂,偏偏最得世子爷喜欢。这上等雪蛤三两银子一对,侯府里再家大业大,也不能让个来历不明的小妾天天当顿吃,侯夫人自个都只隔山岔五吃一盅呢!

    裴凤英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昨日丈夫就是歇在这女人的屋里。若非如此,怎会连考场都差点进不了?现在又闹着要吃雪蛤,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受不受得起那么大的福份?

    厨房管事婆子得了“府中一应事务从简”的吩咐,心领神会地下去办差了。心想,这位世子夫人倒难得硬气一回,敢跟世子爷宠爱的姨娘直直对上。也是,这位夫人的亲爹是卫戍九边重镇的大将,生养的姑娘总该有些狠辣手段才是!

    说起来,这位裴氏夫人嫁到侯府十年了,最早生过一个姑娘,可惜没站住两岁里头就夭折了,打那之后肚皮就再没动静了。只得收了一个女孩记在自己名下,权当做嫡出。世子爷就以这个当由头,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说,还经常把那些烟视媚行的女子带回家来,庶子庶女是一个接一个地出来,怄得世子夫人三天两头地背着人掉眼泪。

    老侯爷也打过几回骂过几回,每回都让心疼儿子的侯夫人拦下来,这样反纵得世子爷越发无法无天。托人寻个正经差事结果两天就闯了大祸被革了职,只得呆在家里美其名曰读书。而世子夫人因为生不出儿子来,在府里执掌中馈就好似没有底气一般,也拿不出什么象样的章程。外人都说淮安侯府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他们这些下人却总觉得有些莫名不踏实。

    田姨娘听说中午没有雪蛤可用,顿时抽了张帕子委委屈屈地跑到正院外跪下,半真半假地哭诉。说为何世子爷在府里时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世子爷一不在府里,她连口热汤都用不上了,云云总总……

    田姨娘本就是勾栏院里唱曲的出身,一把好噪子又娇又脆。跪在院子里那副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一时引得府中大半仆佣都拥过来伸着脖子张望。

    裴凤英今日本就气不顺,看见这下贱女人上赶着讨打,就冷笑一声道:“我还没怎么着就要做实我这当主母的不贤良,也罢,我拼着让人责怪,今天就干脆成全她一回。”

    当几个壮实的婆子把人摁在春凳上,用掌宽的竹板子一下接一下地敲击在田姨娘的屁股上时,她犹自不明白,往日象面团一样好性儿任人拿捏的世子夫人今日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

    今天她敢上门来恶心一回世子夫人,就是自忖那女人顾忌大妇的名声不敢拿她怎么样!几个姐妹私下里玩笑,说这位世子夫人白瞎那么好的家世,白瞎了那么好的娘家,只知道一味地要名声图贤良,真是愚不可及的蠢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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