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善拈着园中桂树上未凋落的一颗桂子,看着小巧椭圆的果实在手心里上下翻转,“顾嬷嬷生前说过,这世上有些女子过于贪心,总想奢望与自己身份不匹配的东西,或是金银,或是婚姻,或是权力,这种时候女子就会变得穷凶极恶,行事如同野兽狰狞。在那次赏梅宴上,我不过是戳穿了她害人的把戏,她却认为是我阻断了她的生路。所以,但凡有种种不顺,她都尽可以安在我的头上!“ 将手中桂子抛在旁边的花土堆里,傅百善转过身冷冷一笑,“这样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薄凉性子之人,会那么轻巧地死于一场大火?我虽不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在九月十九观音诞那天,刚到灵山卫码头看见的肯定不是她的冤魂!” 陈溪这些年下来也算见识宽广了,闻言犹不可置信倒抽一口凉气。 说起平生所遇最恶之人应该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为了自己一时快活竟然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发卖妻儿。要不是遇到傅家人,母子两个的境遇不知还要如何地凄惨?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想去憎恨父亲,只当那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谁曾想这世上还有比他父亲还要可恶百倍千倍之人! “那就请姑娘尽快把这个徐玉芝的画像给我,我找几个妥当的人悄悄去打听,就借口说家里走失了奴仆!”陈溪斟酌着说完话后,低头站在一边有些欲言又止,也不说告退。 傅百善抬头看了他一眼,暗叹口气道:“莲雾在我这边挺好的,伤口愈合得也不错。城里的大夫每隔三天过来给她把脉,说幸亏她身子强壮,才会恢复得这么快。想来明年开春之后,就能大好了!” 陈溪就不由得涨红了脸,“还请姑娘给莲雾带句话,让她好好养伤不要多想,等我手头的事忙完了,就过来看她。还有——,让她把心放进肚子里,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生不生得了孩子,我都不嫌弃她!” 半开的园子门里,金灿灿的万龄菊开得一片热闹。 荔枝喜滋滋地捅了一下身边的人,小声笑道:“这下高兴了吧,瞧你这个矫情劲儿,非逼着这么老实的人把心窝子里的话掏出来才信。人家好容易来一趟,你面儿都不见。人家走了,又巴巴地盯着瞧。依我说,好好听姑娘的话,把身上的伤养利索咯,明年开春上花轿才是正经!” 荔枝身侧是一张略有些苍白的脸颊,正是大伤才愈的莲雾。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大步走到傅百善面前噗通跪下,“姑娘,你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吧,从今往后我不想这些了,我就跟着你过日子,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傅百善冷喝道:“胡说什么?大夫只说你肚子受了伤,又没说你一定不能生孩子!再说陈溪和他娘都是老实人,对你再没有多话,你胡作个什么劲儿?” 几个未嫁的姑娘在这讨论生不生孩子的问题,委实令人发笑。可是莲雾一脸的执拗,“就因为他们娘俩是老实人,我就更不该坑了他们。过日子是要长长久久的,谁知道将来人心会不会变,与其将来受埋怨,不若现在做个痛快了断!” 一旁傻愣愣站着的荔枝看得直了眼,嘴巴张了合,合了张,一个字都不敢深劝,她做梦也想不到平常看着大大咧咧的莲雾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心思。是啊,男人怕入错行,闺女怕嫁错郎。即便是乡下庄户人家的男人秋天多打了几担粮,都寻思着揣两个闲钱到城里喝顿花酒,谁能保证陈溪日后不变心呢? 傅百善这才明白莲雾的一腔忐忑和忧思,却只感到心疼不已。 上前将越发瘦弱女子拉起,亲手拍去她膝上的尘土,细语温言安慰道:“看你平常机灵得很,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陈溪对你好,你就跟他好好过。但凡对你不好,你就拿出你往日的泼辣劲,闹腾得他家鸡犬不宁。至不济还有我呢,竟敢欺负我的大丫头,看我不把他收拾得规规矩矩!” 荔枝这才笑嘻嘻地上前道:“再不济还有咱家姑爷呢,那可是青州大营的正五品千户。要是陈溪敢犯浑,就让姑爷把他抓到海边去修工事,一天到晚地光干活,工钱拿回来全给你收着!” 莲雾细白的脸上浮出几丝红晕,终于有些扭捏道:“那倒是不至于,我就是听了大夫的话害怕真生不出儿子来,以后他会嫌弃我……” 傅百善拉住她的手保证道:“为着以后还没发生的事,准备错过眼前这么好的人,你是聪明人犯糊涂。好了,你们成亲前我让陈溪白纸黑字约法三章,给你吃个定心丸。况且这世上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个个都闹着要休妻的话,这天下就甭太平了!” 此时此刻,离小枣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