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善一抬头却看见前面的汉白玉观音睡佛殿前对联, 上联是似睡非睡色是空空是色;下联是真醒假醒天连水水连天。虽然不是很懂, 却依旧老实地在菩萨面前磕头上香。 众人正要离去时,却见大殿右边的厢房门半开着,风吹得那门不住地晃荡。傅百善走过去想将门重新拉好,却又见那厢房的角落里好似有烛火一闪。走近一看却是一盏忽明忽暗的长明灯,已经快要熄灭了。想是寺里的僧人没有注意按时添加灯油,加上厢房门半开,致使这灯几要湮灭。 傅百善上前将灯油重新添置好,又剪了灯芯,厢房里顿时光明大盛。一转身就看见案几上供奉着一个黄牌位,上面只寥寥几个字:先妣裴母孺人闺名眀兰生西之莲位。 傅百善忽然间就触动了昔年的一桩旧事,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酸楚的痛意。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的灵位被孤寂地放在这里,旁边只有一盏银錾花的长明灯陪伴。那立灵位的人又在哪里呢?那黄牌灵位上阳上人的位置竟然是空白的,这里面有些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缘故呢? 傅百善掩饰住眼中泪意,回头吩咐莲雾在外面请来一个小沙弥,又给他拿了五十两白银,让他们多多照应一下这厢房里的长明灯。那小沙弥忙双手合十道:“不敢收女施主的银子,这盏长明灯寺里是大师傅特意吩咐了的,想是照管的人没有经心,我这就去重新置换新的灯油。” 傅百善想了一下笑道:“那风吹开房门,好像特意引我来到此处,想来兴许是前世里这位夫人跟我有夙缘。再者就是我看到这灵位上的裴字很亲切,我有个相熟之人恰好也姓裴。这银子还请小师傅照旧收下,另外为这位夫人时时供奉些鲜花蔬果,也不枉我到此地一场!” 那小沙弥年纪小心思单纯没有想太多,接过银两后道:“请您放心,小僧一定亲自为您做好这件事。这位逝去的夫人如果知道有善心人如此对她,定会结得因果早日入轮回。“ 傅百善听他年岁不大却老气横秋地说得头头是道,便问道:“你是哪位大师的座下,我来过光孝寺也有几回了,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沙弥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敢当施主的问,小僧怀炳是随了栖霞山德清大师三个月前游历到此处的,世尊曾说彼施善者所得福聚,无量无边不可算数,唯有如来乃能了知。”说完躬身一稽首后甩着袍袖走了。 莲雾一顿脚道:“这小和尚开始还好言好语的,怎么银子一收就不客气了?” 傅百善心头却有些讪讪,自己本来是一番好心,最后却不该多事问这小沙弥的名字,好像不相信人家似的。也难怪人家生气了,不过这话却不好拿来解释。正好前头有人过来请众人前去用素斋,此事就只好揭过。 走出厢房时,傅百善回头看了一眼,那长明灯明亮的烛火正正映在那裴夫人的灵位上,恍惚间竟有种温暖之意。 马车缓缓地行在路上,曾姑姑抚着傅百善的头发笑道:“怎么累了吗?难得看见你出门一趟却这般没有精神?” 傅百善摇摇头垂首道:“不知怎么心里头总觉得堵得慌,先前在那寺里看见一位夫人的牌位孤零零地放在那里,只供奉了一盏长明灯,就在想她不知道有没有后人,生前有经历过什么事情?逝去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曾姑姑心里却是猛地想起了小姑娘的生母——寿宁侯府的郑璃,当年斯人逝去时心中必定是愤懑和极度不甘的吧?那样花样年纪的女子被丈夫一把推进泥潭里,哪怕是再大度的人也难以释怀吧!眼前这孩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看到寺里的景象大概也是物伤其类。 耳边又响起德清大师说这姑娘生来有股戾气,曾姑姑心下不由怜惜大胜,“大师是得道的高僧,给你的这串十八子手珠定要时时佩戴,回去后我再在手串中加入正身立命的佛教七宝,那砗磲、玛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玉髓对女子的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正在细细嘱咐间,就见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曾姑姑掀开帘子往外面望去,却见城门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间或传来几声女人的叫骂声。得了吩咐的莲雾打了个招呼,三两下就如鱼得水般挤进了人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