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起码还能拿到些赏钱,谁知到这酒馆的人个个都是穷抠货,她的嗓子都快冒烟了,连个铜板也没见到过。 果然印证了一句话,修个仙,穷三代! 青棱一边吟唱着,一边想着小兜里的银子,零零碎碎的大约已经有七、八两了吧,等过几天天气好点她再进山挖点草药换些钱,凑满十两银子,她就能离开这个小镇了。 盛京的繁华都市、金州的大漠黄沙、江南的缠绵水乡……都是她想欣赏的风景,看浮生匆匆,享盛世风情,再找个如意郎君,这辈子便只活三十年,也够了,好过枯守着千年岁月求得天道,到头也不过换得无边寂寞。 她在这苦寒之地看过许多修士从凡俗走进仙道,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尔虞我诈,转眼灰飞湮灭,为他人作嫁衣,也看过不少仙人一朝跌落云端,从此青山不再,沦为齑米分。 都说凡人蝼蚁,修士之命也不过如此,今朝受人敬仰,却不知魂飞魄散,也不过须臾之间。 不如求个平安富贵,安享喜乐年华。 青棱的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一段词唱错了两句也没有回过神来,堂下的客人们也毫不在意,因为没有人在听。 被风离雀勾引进来的男人,罩着一件灰黑的旧斗蓬,头微微低着,看不清楚模样,整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他那一身行头没有半点法宝的光华,也毫无一丝修仙者的灵透之气,仿佛一个长年累月劳碌奔波的行脚商。 这男人随手丢给风离雀一个银锭子,却是连头也没抬,径自找了空桌坐下。 风离雀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整张脸都发了光,嗲着嗓音娇俏道:“哟,这位爷,奴家可谢谢您了啊。您要喝点啥?吃点啥呀?小店有上好的十里香和风干翼牛肉,您要不都来点?” 上好…… 整个浮屠醉也就只有这两样吃食,不吃这个,难道坐这喝西北风? 青棱听到风离雀的声音,心里嗤笑着。 “不必了。”低沉的声音从斗蓬下传出来,字正腔圆的昆仑音,让风离雀一愣。 连青棱也不禁一怔,竖起耳朵来。 昆仑音是所有修仙者必修的一门功课,是万华神州修仙界最正统的一门语言。要知道,修士们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各地各区……别说国家了,一个地区就有一个方言,若是没有统一的语言,那么修士间的对话就会变成: “我要杀了你!” “噶哈?别整事儿扯蛋。” “你们都带缩莫斯撒我搞不清白的撒?” 鸡同鸭讲,那是行不通的。 但不管怎样,初入仙门的低阶修士,说起这标准的修仙语言来,总是掺杂了各种各样奇特的口音,似这般纯正不带方言腔的昆仑音,在这风雪凛冽的西北小镇,是很难听到的。 当然,除了青棱。 她是个靠吟唱讨生活的人,语言是她的必修课之一。 青棱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好孩子,因此这门语言她说得很好。 “给我一壶清茶即可。”那个男人摆摆手,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是,就听您的。您稍等。”风离雀掩嘴一笑,转身离开。 那男人没再吭声,也没像其他人那样睁大眼睛看着棚外的天空,他低垂着头,脸上一片阴影,背脊却挺得如同玉华山的雪峰。 挺奇怪的男人。 青棱拔弄着琴弦,在心里下了结论。 不过望仙镇上的怪人很多,不差这一个,如果他不奇怪了,那才叫奇怪。 她不以为意,嘴里跑出的唱词却已上句不搭下句。 “您的茶来啦。”风离雀的身影如同风摆杨柳,在拥挤的桌椅间灵活自如地穿梭到那男人身边。 “客倌慢用。有事就叫奴家。”风离雀将粗陶茶壶和大陶碗搁在了桌上,又为他细细斟了碗茶,没让半滴茶水落在桌面上。 “多谢。”那男人的声音低沉利落。 青棱的眼角就瞄见他端着碗的手,修长的指头如同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与那陶碗的粗犷有着鲜明的对比。 她下意识就看了看自己抚弦的手,皮糙茧粗,关节通红,正是这冰天雪地里所特有的手。 再观那男人,他拿碗的姿势优雅从容,先是一吹,再缓缓一嗅,抿了一小口后,便轻轻放下了。那只土碗在他手中,仿佛是一只精制绝俗的珍品,和他的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样,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与外表大相径庭的优雅与专注来。 “等一下。”那男人用茶沾沾唇后,忽然叫住了正欲离去的风离雀。 那声音仿佛充满了魔力,青棱的心跟着一跳。 “这位大姐,你可知道去雪枭谷的路?”他问道。 大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