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官府要牵连父兄家人,可怎的是好?”少年人还是担心。 “那不能。”老汉手里头利落地编着箩筐,口中言道:“官府若要那般行事,那我们便也跟着跑,到时候你看这常乐县中还能剩下几户人家。” 寻常只要不是太恶的官员,对待地方百姓应也不能那般刻薄,若是果真来个那般恶的,不管是农籍也罢工籍也罢,那日子都不好过。 这些时日以来,就在他家门外不远处,那两条木轨道上,每日里都有许多马车来来去去,那些马车在那轨道之上,竟然能跑得那般稳那般快,若不是亲眼得见,他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 他这小儿子想去城里学艺,这是好事,原本他这几日也有思量,想叫他去常乐县城学个手艺,挣些钱财,将来也出去见见世面,即便哪一日他们这地方枯了水,他还能去别处寻个活路,不像他们这些人,一辈子生在这儿长在这儿,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便活不成了。 “你且安心去吧,将来若是有了能耐,莫要忘了你那些阿兄阿姊,若是遇着什么不好,你便只管跑,跑去那关外放羊也能活人,我也不盼你能日日都在跟前孝顺,逢年过节与我捎些羊肉便好……” 两日后的这一个清晨,这名少年郎吃过了嫂嫂们为他煮的一碗馎饦,揣上几个烙饼,接过阿娘给他收拾的一个包袱,这便与几名同村一起,往那常乐县城而去。 村正家的长子赶着牛车送他们进城,村民们一路送着他们出了村口,这回同去的人不少,有年岁稍长些的,也有年少的,村正家的小儿子也去。 村正一家算是他们村里的大户,然而在他们这种边陲之地的荒野小村之中,即便是村里最好的人家,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是担着村正之名,却并无多少俸禄,前些年他们村正得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拖了好几年,生生把家里给掏空了,待那钱帛粮食都花完了,他便不肯叫家里人请大夫也不吃药了,田产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卖的,就这么拖着,不曾想近几年渐渐又好起来了。 这两年他时常往来于他们村子和常乐县城之间,帮村民们从城里拿些磨针的活计,县里与他一些辛苦钱,倒也是一项贴补。 他们家儿子多,孙儿辈现如今也有了好几个,这一回他们村这些人打算进作坊,便是村正家的小儿子牵的头,言是自己要出去挣些钱财回来,将他那两个大一点的侄儿送到县学去读书,好不好的,多少也认几个字。 村正家的长子也说,等他们这些人在城里安顿下来以后,将来他自己也要去,在那作坊里随便做几个月的工,都比自家地里出得多,又不怕什么天灾人祸,只管做工拿钱,省心。 不过大伙儿都觉得他去不了,因为他得留在村里当下一任村正。 牛车缓缓行出村口,在村子里的土路与外面那条水泥路交接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白叠花地。 最大那一片是村正家的,去年秋后他在城里买了好些白叠花种子回来,还与村里人带了不少,每回进城都要两三日才回来,听闻是坐在那县衙门口挑拣种子。 车轱辘缓缓转动着,水泥路两旁,大片大片的全都是白叠花地,从前一些种不了庄稼的荒碱地,现如今也有不少种上了白叠花的。 眼下正是春末,地里还未开出白叠花,只是一片绿油油的苗子,若是不识得,便只当是寻常庄稼。 几个年轻人坐在牛车上说着话,够想着将来的美好生活,主要就是挣了钱以后要怎么花。 这条水泥大路上除了他们,还走着一些挑担的推车的,也有赶着驴车马车牛车的,还有赶着骆驼的。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也有几个坐牛车进城的,这时候他们就在那里大声讨论着白叠花的事情。 “……” “今年这白叠花不知价钱几何?” “若是太多了,罗二娘那羊绒作坊怕是要分拣不出来。” “听闻那白叠花心甚是难剥。” “总不会叫我们剥好了再拿去卖?” “那要剥到哪年哪月?” “那罗县令应不能这般。” “我猜她们那羊绒作坊,应是有什么精巧物什,能克这白叠花心。” “那得精巧成什么样。” “这白叠花心除了用手剥,我看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正是,甚样的精巧物什,还能比手指更精巧不成?” “……” 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