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斛斯寿脑袋一懵,那个吃惊的表情彻底凝在了脸上:“大将军,你认识这个人?” 晏清源沉吟不语,朝后头靠了,两条长腿一盘,在底下两人不解的目光中不声不响地忖度了好半天,注视着案头上笔墨,手一伸,点在天青釉葵花洗上,示意两人下去,极清脆地叩了个响声: “这个人,大约已经回了邺城。” 闻听这半日,苦思也苦思够了,那罗延这会简直异常乖觉,顿泄杀气,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世子爷,不错,他多半要回来找顾媛华,这个时候,谁也想不到他敢回邺城!” 那个发光的眼神,补齐了没说完的:但是世子爷你料到了! 晏清源笃定冷笑:“这两天,你让那丫头给我盯死了,一刻也不能放松。” 这一回,那罗延反倒不火烧眉毛了,也是个十分沉得住模样,语调却狠:“世子爷,他把这消息一传给顾媛华,怕是得意着呢,”说着,眼珠子滴溜一转,神色才变了变,“除了顾媛华,你说太原公知不知道他这一趟是去暗害大行台的?” 手指一蜷,晏清源脸色混沌起来:“他没那么蠢,这个人是在慕容绍打柏宫时跟过去的,”说到这,眼中那股冷酷一闪而过,“他么,心里明白得很,怎么着,也得等我收拾了柏宫。” 见世子爷的心里始终都是透亮透亮的,那罗延轻舒口气:“属下明白。” “不要打草惊蛇,稳住点。”晏清源给他记眼神,那罗延心领神会,疾步出来了。 脚下生风,都旋到大门口了,那罗延猛地一顿足,两只狭长细眼里忽就顶上来股恍然大悟,扭头奔回,气喘吁吁看着晏清源: “世子爷,你忘啦,慕容大行台还是陆归菀跟顾媛华提的,这个天杀的女人!世子爷,该动手时,你可不能再心软了!” 他嗓门奇高,好像小一点晏清源就是聋子听不见一样,晏清源没什么反应,抬首静静看他一眼,鼻腔里,“嗯”了个轻声,再没话了。 繁叶底下藏着雀儿,扑簌簌一蹦一跳,你追我赶,在枝头上下来回乱窜,打得叶子直响,精神头足的很,就在窗外,扰得人午休烦乱。 临窗小榻上,归菀翻了个身,梦里一会儿是会稽,一会儿是东柏堂,一霎间,又成了寿春城外的一片血色。 她两眼一睁,手一抚,腮上睡得微热,是个惺忪劲儿,半日里脑子都浑浑噩噩的,竹夫人早掉下榻了,她懒懒一伸手,捡上来,一个没留神险些栽下去,这么一惊,人彻底醒了。 四下里,到处静悄悄的,连个丫鬟也无,她往小几前一坐,捏起鸳鸯莲花纹碗里的一颗八珍梅就往嘴里塞,嚼了一刻,满嘴的酸甜,被这么一激,人清明几许,走出来,这才朝外探了眼: 廊下摆了张竹榻,上头两个小丫头睡得不知白天黑夜,地上几只绣鞋,东一只,西一只,归菀上前,绕过去,轻推了一把: “我姊姊呢?” 小丫头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陆姑娘?哦,你刚睡下时,顾娘子就出去了。” 咦,那倒奇了,自从来碧落轩,两人天天黏糊一起,倒和以往在会稽在寿春时一样了,姊姊从没让她落过单,大晌午的,姊姊能去做什么? 归菀闷闷问:“她去哪儿了?” “顾娘子说要趁吉时,去寺里还愿。”小丫头遮袖挡了个哈欠,眨着个泪眼,很殷勤,“陆姑娘口渴吗?是喝茶,还是天井里冰镇的酸梅子汤?” 这是哪门子吉时呀?归菀有些意外,想了想,随口道句“茶就好”,又转身进了屋,一时无赖,捧起卷书,里头夹着的一张药方子就顺势掉了出来: 上一回大夫给开的,嫌字丑,晏清源重新誊出来的一份。 归菀捡起,目光触到那几行也不再陌生的字体,有些发呆,像个小孩子似的,轻声读了出来: “乌雌鸡一只,茯苓阿胶二两,吴茱萸一升,麦冬门去心五合,芍药白术三两,甘草生姜一两。” 最后的人参三两,是他自作主张加上去的,他这个人,连女人家喝的荣养汤药也要管得宽,归菀冷笑,她来晏府后,一次也没用过,便把方子一叠,当作不见,丢一旁了。 出了晏府,朝东南一折,约莫行有四五里路的光景,有座浮图,是媛华惯来的,马车一停,下意识朝四周掠了两圈,才提裙进来,脚下走得又急又快,迅速朝一间不常有香客往来的别院这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