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净池站在一处的年轻和尚见楚姑娘向他看来,便颔首示意。 “师兄是慧觉大师的亲传弟子。”先前带楚清露前来的小沙弥为楚清露解释,他看向这位师兄的目光崇敬至极,却又想起什么一般,幽幽叹了口气。 许净池也看出了突然出现的楚姑娘是来找檀机的,她原本不愿跟端王走,但现在檀机也有事,她自己的事无所谓,却不想连累别人。 小姑娘踮着脚,想把伞递过去,年轻和尚垂着目,却侧身微微一让。他没言语,小姑娘皱了皱眉,娇声嗔道,“你身体不好,晒坏了,我怎么跟慧觉大师交代?伞给你。” 傅青爵和楚清露的目光都落在了檀机身上,这两人都是目光清淡高深,穿透力却实强。檀机被看得白净面孔微红,有些不自然地推开,“小僧没那么弱,比起小僧,小施主更需要伞。”似怕许净池再推拒,他快走两步,转首向领路沙弥和楚清露点点头,“有事寻我?” 许净池低下头,握着伞柄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发白。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傅青爵发怒前,乖乖跟着人走了。等一大一小的人影在绿色汪海中快看不见了,楚清露回过神,小沙弥已经把自己和娘亲求得的签交给了和尚檀机。 楚清露看着年轻僧人雪白面上的燥红,此红晕极为不正常,显然是身体不适、受不得日照的缘故。楚清露抬头看看天,昨夜刚下过大雨,今天的日头并不强烈,檀机小和尚可真是一盏吹一吹都能出问题的美人灯啊。 楚姑娘向来对美人灯很有怜惜之情,“大师,我们去凉亭里坐坐吧?” 檀机抬目,望着小姑娘的眸中清澈透亮。他自家知道自己的问题,楚姑娘的这番好意,他也领情感激。檀机侧身带路,并轻声,“小僧只是一解签人尔,称不上‘大师’,当不得女施主这样称呼。” 楚清露自然没把他当普通和尚了。不是说了吗?他是慧觉大师的亲传弟子,目前,慧觉大师好像就这一个徒弟?他师父身怀异能,他必然也不是一般人。楚清露对檀机的解签,生出了几分兴趣。 而另一边,许净池跟随傅青爵走入一偏堂。傅青爵上下将她打量,淡淡道,“你的体虚之症已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留在寒音寺?” 十岁女童揪着衣角,讷讷道,“并没有好,慧觉大师还让我每日写经……” 傅青爵讽刺道,“哦,你打算一世不出寒音寺,在此隐居?” 许净池的小脸发白,默然不语。若是可能,她当然想一直在寺中住下去。这里幽静安静,远离红尘,人心宁和。和盛京的那些不会终结的争斗,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也知道,在她小时候、跟随父母回许家本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一生命运,就已经被人安排好了,半点不由她。她虽然年岁幼小,却也有反抗之心。谁会喜欢自己一点都不自由呢? 傅青爵情绪丝毫不外露,淡淡地说完自己的话,“最近收拾收拾,准备搬出寒音寺。回许家去,他们该把你介绍出去了……” “我不想嫁给你!”许净池大声打断他的话。 傅青爵顿一顿,接着说,“在别人逼你搬走前,你最好自己自觉点,不要给我惹麻烦。许家会给你安排好以后的路,你自己……” “我说了我不想嫁给你!”许净池再次打断,声调比之前更高。她面色青白,双肩颤抖,眼中有欲落未落的水光。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反抗命运。虽然力量弱小,虽然卑微可笑,但她是运起全部的力量,去和大人们对抗。她和一整个大家族抗衡,她的勇气,让她又悲壮又可怜,像孤胆英雄一样。 “我才十岁,我和你差那么远,我不想嫁给你。如果我早些知道他们对我的安排,我更小时,就不应该有出人头地之心,不该展现自己的能力……” “那你早就死了。”傅青爵不冷不热道。 许净池默然,痛意在眼底闪过。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生锈铁腥味在口中涩涩弥漫,心头沉甸甸的,举目无归所:是的,若不是自小被家族看中,她的病,根本得不到根治。她不可能来寒山寺养病,不可能不连累家人,也不可能认识檀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