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来保领命而去,贵妃自屏风后转出来,皇帝复又取了狼毫在手,无意间瞧见贵妃面上隐隐的有些不安,重又搁下笔,正色道:“贵妃,朕叫你来,是要同你说,朕大限将至,不得不安排身后事了。朕眼下要写的,便是遗诏。”顿了顿,又道,“你的去处,无需担心,朕打算明日便关照二郎一声,叫他万不可因为那逆臣贼子的缘故而为难你,你出家也罢,回西域也好,届时都随你的意。” ☆、第123章 侯小叶子(六十) 贵妃一下子没能明白过来,直楞了许久,待终于明白皇帝话里头的意思时,身子便跟着簌簌发起了抖,哆嗦着问:“我的玉哥儿呢?我的玉哥儿呢?我的玉哥儿不是打了胜仗,待善后事宜处理完毕后不日便能返京了么!” 皇帝冷笑:“你可知道你的好儿子是凭什么手段回到京城、重又夺了兵权在手的?”将手中狼毫一摔,“此番来犯的鲜卑单于呼提拉手下有员大将,姓乌孙,名拊离,乃是你的亲侄儿。” 贵妃离开西域已有三十余年,自来到京城后,便再也未回去过了,因此也不大晓得母家还有些什么人,子侄一辈的名字更是听都未听说过了,听闻皇帝如此说,只能愕然不语。 皇帝见贵妃张着嘴,流着泪,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又重重哼道:“鲜卑人突然来犯,是你好儿子的授意,而鲜卑人手下的数千人马乃至所需钱粮皆是他供给的。简而言之,此番是他伙同你的侄儿,勾结外贼来打朕的子民,夺朕的江山。”对天长笑一声,“乌孙靡朵儿,你母子两个真当朕是死的么?你跟了朕这一辈子,可曾见过朕被人如此算计过?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过?又可曾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朕此番不过是将计就计,叫他领兵远赴漠北,借他的手除去鲜卑人罢了!鲜卑人既已除去,他这心腹大患便不能再留。朕已于他的帐中安插了人手,二郎登基之日,便是他伏法之时!即便他命大,能躲过朕安插之人的刺杀,领兵杀回到京城,他也是师出无名的反贼一个!届时二郎将他所做下的欺君罔上,窝匪通敌一事公之于众,你以为,他能躲得过天下人的唾弃么?不得民心之人,即便造了反,还能做得成这个皇帝、坐得稳这个宝座么?” 至此,贵妃终于全然明白,不由得泪流满面,颓然跪倒,再也无力辩驳,身上的力气仅够伸手抱住皇帝的两条腿,仅够仰首哀哀苦求:“陛下,陛下!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没有教好这个儿子,求陛下赐死臣妾,即便是活剐了臣妾,臣妾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求留玉哥儿一条性命!他本性不坏,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求陛下念在臣妾此生只得了这一个儿子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他在外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陛下,也统共只有这么几个儿子,太子如今又不在了……他有不好,陛下打他骂他罚他,将他关押起来软禁起来都成,为何动辄便要他死?” 皇帝摇头冷哼:“他并不糊涂,只是色迷心窍罢了。想来你也是知晓的,他为了那个倭人姬妾,已连番抗旨多次,他何曾将朕这君与父放在眼里?你可知道,倭奴国的使团二十余人也皆为他所杀,刘贤一家子百十余口人也都惨死在了他的手中,他跟了朕一辈子,下场却只能是一根绳子吊死在家中……这样的人若是将来登上皇位,便是桀!便是纣!生出这样的儿子,朕也成了千古罪人!你还有脸来为他求情?朕还能为你日后着想打算,对你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不过片刻,贵妃的嗓子便哭得哑了,紧抓皇帝的衣摆不放,一面流泪,一面为怀玉哭求:“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不过是爱着那女子,想要护她爱她罢了!旁人若不去算计她,他为何又会对旁人发难?更何况,陛下不也是这般爱着先皇后的么!陛下!何时爱人也成了罪过?” 皇帝暴喝:“住口!那来路不明的外邦女子岂可与朕的皇后相提并论!你也休要再狡辩!他已为那女子杀了无数的人,手上已沾染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此番更是做下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之事!我侯家江山将来总有一日要易姓藤原,断送在他这逆贼的手中!朕若不将他除去,如何有脸去见我侯家的列祖列宗!” “陛下!若是叫她走,叫她离开我的玉哥儿,陛下可能放过他这一回?此一事,可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冷哼:“倭奴国的使团便是想要带走那女子,才被他诛杀一光的,而刘贤也是为此事献计,次日被他杀光一家老小百余十口人。你的儿子向来极有主见,于此事上,你的脸面不见得比倭奴国的使臣、比朕还大!这个逆子,朕如何能够留他性命?” “那若是这女子不在了呢!若是她不在了,玉哥儿便不会一错再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