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床上了,吓了一跳,心中又是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叫人把三个女儿带出去歇息后,方才板着脸同他道:“你不去三房那里,若是叫祖母知晓了,只怕要来怪罪我。我又养不出儿子,你还来做什么?你……你是嫌我赔钱货生得少,还要来?” 因他祖母与母亲背地里将招娣盼娣求娣等一堆女儿称作赔钱货,是以大房有此一说。 他也知道大房跟他的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但说起来,皆是因她肚子不争气。生一个,是女儿。生两个,是女儿。生三个,还是女儿。 头两年,他与她其实也还算恩爱,他有才,她有财,又都是潮州出身,堪称良配。成亲前也去算过命了,说她是旺夫命,果然,成亲后,他中了举人中了进士成了翰林中人。 若说有不足,便是她养不出儿子。他倒没什么,反正还年轻,家里长辈却不乐意了,连王氏一族的族长都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来训话,说再不添男丁,便要去旁支的兄弟家给他抱养个儿子回来以传宗接代。 祖母便又去找人算命,还是那个算命先生,说夫人命中无子,哪怕生一车,也必然都是女儿。祖母当机立断,当年便给他讨了三房小老婆,顺带着给他爹也讨了一房。他家早年家贫,父亲无力纳妾,只得了他一个儿子,是以母亲在祖母面前至今抬不起头,哪怕独子争气,在婆母面前还是要处处小心说话行事,生怕被无故训斥,在媳妇们面前没脸。 总之,他的小老婆们不负众望,不过三年两载,各人都养了儿子。当中以三房尤为争气,胎胎都是男丁。这下更证实了大房是个没本事、养不出儿子的。 大房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也回娘家诉苦过,谁料却被她娘数落:“谁叫你一肚皮都是雌货?有什么法子?你养不出儿子来,还能怪旁人?”毕竟是亲娘,又安慰她道,“你怕什么!即便你生不出儿子,他是读书做官的人,最最看重名声的,断然没有停妻再娶的道理,哪怕他纳再多的妾室姨娘小老婆,你总是她王家的大婆,怕什么?没有咱们家,你叫她们喝西北风去!你身为大婆,须得摆出大婆的谱来!你要晓得,将来他升了官,封诰命的只能是你这个大婆!” 他躺在床上,见大房始终委委屈屈的,便笑道:“祖母也不过是想要王家人丁兴旺而已,你又不是不晓得,咱们潮州人……又是这样的门楣,若是养不出儿子……你也不用同她们计较,她们即便生再多的儿子,也撼动不了你一分,在我心里,你哪里是她们能比得过的?” 毕竟,当初为了攀上这门亲事,可是连祖父给定的褚家的亲事都给退了。同样的话,他从前安慰她时也说过几回,不知为何,今日这一回尤其有分量,言罢,自觉得心内苦涩难言。 不能深想,想多了又要生出怒气来。 大房高兴了些,扭扭捏捏地上了床。他又道:“我明日要入宫,你早些喊我起来,莫要误了时辰。”翻身向里睡了。 大房心中也是欢喜,知晓七品的翰林编修是无有资格入宫面圣的,必是自家的夫君学问好,会做人,为顶头上司所看重,才得了这个机会。然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失望,他已睡下了,亲娘花了许多银钱替她求来的生男秘方便没有机会用上一用了。 次日四更天,大房喊他起身,伺候他穿衣洗漱,及至出门时,天还没亮,见他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问:“到底为了何事入宫?” 他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掌院大学士褚翁近日新得了一幅古帖今日呈给陛下御览,陛下开恩,叫褚翁带上院中诸人入宫一同赏鉴。褚翁原本打算带上三二个资格老的得意门生去,谁料其中一个得了急病,褚翁觉得我于字画上也还略有些见识,便叫我补上那人的空缺。”又带了几分自矜道,“这一回,陛下必会有赏赐的,赏赐倒也罢了……能得褚翁青眼,于前程上却是大有益处,等着瞧罢。” 待皇帝散朝后,掌院大学士褚良宴带着三五个翰林官儿携了古帖入尚书房等候。少时,皇帝入内,众人叩拜。褚良宴呈上字帖,众人立于皇帝身侧赏鉴,诸人各有见解,皇帝与褚良宴一面听一面点头。待到他说话时,皇帝笑问褚良宴:“这个看着倒有些面熟?” 褚良宴躬身才要说话,却从门口跑来一个清秀少年,大约十二三岁,那少年径直跑到尚书房内,身后跟着的小黄门都不及通报。皇帝并不怪罪,只笑嗔了一声:“你这猴儿,倒吓了你阿翁一跳。” 王春树便晓得这是皇孙阿章了。太子病弱,已过而立之年却无子息,三皇子尚未成亲,迄今仅二皇子有所出,其中以嫡长子阿章最受宠,这也是他为何敢闯尚书房的缘故了。 皇帝见阿章头顶上冒着热气,便笑问:“你跑到哪里猴了?冷天里竟然能猴出一身的汗。” 阿章得意笑道:“适才随了三叔在御花园的林子打鸟,三叔带着我射下两只鸟儿,说等明年我生日时再送我一张好弓。” 皇帝笑道:“你三叔事情多,你也有书要读,这般大了,岂能成日里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