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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听什么?”身后那人不依不饶地发问。

    虚云还未跑远,他光溜溜的身子已被人甩了好些泥巴、菜叶子。青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痴痴道:“你自己不会仔细听么?”说话时,眼角无意向后一瞥,顿时魂飞魄散。站在她身后的,不正是那个大风流种子侯怀成他三弟、小风流种子侯怀玉么?

    青叶见他嘴角噙了痞里痞气的笑,还未答话之前,便先打了个小小的寒颤,但见他不像心存恶意,又想着上回多亏了他才得以顺利脱身,心内对他尚有些许感激,加之也不愿他误会、看低虚云,遂勉强同他说道:“叫你听虚云师父的唱词呢。你仔细听听看。”

    怀玉支了两个耳朵凝神听,依稀分辨出那和尚口中唱的是:“……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唱词虽几度中断,那虚云也哑了嗓子,唱得岔了腔,却还是能听出他沙哑声音里带出来的几许温柔几许婉转,几许入骨的相思与凄凉,加之这词虽美却悲,令人不禁心生几分惆怅与惘然。虚云唱完一遍,便重头再唱一回,想来他跑了这一路,只是反复唱这一首词。

    青叶擤了一把鼻涕,又低低道:“他上月十五唱的是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可忘,下月十五便该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

    怀玉“哦”了一声,好笑道:“好个花和尚。”又问,“那他上上回唱了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11章 褚青叶(九)

    青叶便有些看他不上,又觉着他太过聒噪,本不想理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答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那一曲。”顿了顿,又几不可闻地低哼了一声,鄙夷道,“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得。”言罢,再也不同他说话,只管仔细听那虚云吟唱。

    怀玉便对身后夏西南冷笑道:“出家之人,不守清规戒律,满口的淫-诗艳词,好生风流!他不是花和尚那谁还是?唱便唱了,又为何要裸身招摇过市?衣衫齐整时,这些便唱不得了么?”

    夏西南自然满口称是,又暗暗嫉恨那花和尚还有出来风流招摇的本钱,便狗腿子附和:“必是那秃驴淫贼见今儿庙会,街上妇人多,才故意出来招摇。”又献计道,“这贼秃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人,碍眼得很,不若我叫个人将他抓起来毒打一顿,叫他下回再也走不成路,看他还怎么出来风流!”

    青叶闻言惊愕,怀玉尚未说话之前,她便回身狠狠地丢了一个既恶且毒、冷若冰霜的眼刀子讨伐夏西南,心里更是认定了这姓侯的兄弟二人皆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西南自然也要礼尚往来,便也丢了一个更亮更白的眼刀子还给她。二人你一眼我一眼,瞪得青叶眼珠子发酸,最后只得鼓着腮帮子远远地走开几步。谁料怀玉又紧紧地跟上来,凑到她耳边问:“当真只是听他唱这些淫-诗艳词?当真不是想看他遛鸟?”

    青叶本想装作听不懂,奈何面皮发烧,脸色转眼之间便已通红似煮熟的螯虾,又见他笑得流里流气,不怀好意,便知道他已知道自己其实是晓得意思的,不由得恼羞成怒,气得眼泪汪汪,争辩道:“我竟不知,孔雀东南飞及上邪这一类的词儿到了你那里竟然成了淫-诗艳词,想来是你整日淫-乐,便要以己度人——”

    “这要看是谁来吟唱了。”怀玉睥睨她一眼,冷哼道,“若是寻常人等,孔雀东南飞也罢上邪也好自然都算不得淫诗艳词,可是若是从一个赤身裸体招摇过市的秃驴嘴里唱出来,便算得。”

    青叶无心与他耍嘴皮子,只紧咬嘴唇,恨恨地擦了把眼泪,转身便走,再不理睬他。怀玉见她无礼,断喝一声:“你个泼辣婆娘!好生放肆!老子的话还未说完!”说话间,长臂一伸,已将她的胳膊扣住。

    青叶也是怒气冲冲,面皮涨红,心内却也诧异得很。这三皇子侯怀玉看着玉树临风,人五人六,举止也颇为优雅,往哪随便一站,都能鹤立鸡群,怎料说话却粗鲁得很,同镇南的痞子流氓张霸天及张天霸兄弟一般无二。

    夏西南及几个侍卫却都面色平常,三皇子他自年少时起便常年驻守关外,练兵打仗,于军营中同山南海北的兵卒将士混了这十数年,什么粗鲁话没曾听说过,什么粗鲁话又是他说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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