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血色燃烧的这一夜,在北陆史书上被记作‘凛冬之变’。叛军入皇都,全军覆没。 而现在,皇族父子站在露台上,看着雪幕和逐渐敛没的金光,完成了最后一场对话,“比起用阵法杀自己的兄弟,朕更喜欢上沙场。” 贤王死在了露台下,死不瞑目,盯着王座的方向,殷红的血在身下雪地浸开大片。 “可惜朕是去不成了,得靠你去,带着朕的‘金戈铁马’和‘烽火狼烟’一起去!” ‘烽火’是一把神兵,‘金戈铁马’是北陆最精锐的军队。 他把稳当的王座留给儿子,也把乱世留下。 年老的皇帝问道,“能行么?” 段崇轩答,“我从来没怕过。” 皇都的每一条街巷,不知从哪里涌出许多皇徽金甲的军队,将幽绿的液体滴在遍野残尸上,残尸便如冰雪融化,连血色都不曾留下。 更有人将尸体装满鱼贯驶来的木板车,按照既定的路线运出城,郊外早有人挖开巨大的尸坑。 宫里点灯了,千余宫人开始手脚麻利的洒扫。北风吹散浓重的血腥气,只留下御花园里寒梅的清香。 风停雪歇,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天地在雪后洗刷一新,街道明亮的刺眼。 如果不是城墙砖缝的暗红血渍,几乎看不出夜里的血流成河。 段崇轩在今日登基称帝。 ********** 掌院先生起身回屋,他如今走动,甚至有时候需要副掌院来搀扶。 他看到了北方天空的光芒,如碎金闪烁在夜色中,是阵法的光。即使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朋友,也依然会感到寂冷。 卫惊风,曲江,周远道,段圣安,他们和他一起在这个世界上活过。漫长的生命与风云变幻中,曾合作交易,也免不了互相算计。 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夜里的学府,静谧宁和。不远处高楼上的灯火格外显眼。 他侧目问道,“学生们都回家去了么,三日后闭院吧。” 副掌院认真答道,“上月是回去了一些,但也有一些,不愿意走的。留下上课,晚上在夜书楼里读书。” “上课?” “是,教习先生们都不走。说课还没讲完,但凡有一个学生听,就不能停课。” 副掌院补充道,“我也不走。” 先生叹息道,“今非昔比。我护不住你们啊。” 让一个亚圣说出这样的话,是很辛酸的事。 但这就是事实。从前的学府处在一山三派之外,绝对中立,争端不扰。如今大不相同,掌院先生的立场,就是学府的立场。 学府里不全是修行者,更多的是读书人,是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 副掌院最后说道,“我们在这里,也能为学府做些事。” 不折风骨也是书生。 ******** 殷璧越和洛明川翻山越岭回沧涯时,西陆落了第一场薄雪,微寒的空气中,满是初雪的清新味道。 沧涯山下百里外就接连设有戒严关卡,一路上遇到往来换班值守的弟子,皆是神色肃穆,威压外露,丝毫没有往日执法堂前聚众谈笑的轻松。 有人认出他们,上前见礼,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松了口气,尤其是看到洛明川以后。 沧涯山的巡防部署安排,都是洛明川之前一手安排好的,此时上山,沿路简单询问,殷璧越在一旁听着,只觉近来形势愈发严峻。每日山外都有魔修踪迹,人数很少,但身法高明,更像是来刺探情况,有几个抓住的都关在地牢里审问。 主峰的清和殿,掌门和各峰主正在讨论与青麓,濂涧宗一派结盟的部署。 柳欺霜和燕行都下了山,兮华峰的位置只有君煜一人。但一人足以当家。 洛明川和殷璧越直接被请进殿内,以修为战力论,二人如今已胜过几位峰主,不免让人感叹时运难测,不可思议。 正事说完,众人散去。殿里只剩了掌门,君煜,还有他们两人。 目前沧涯知道洛明川情况的,也只有这四个。 正阳子问道,“怎么样?” 洛明川答,“稳定住了。” 正阳子松了一口气,自家徒弟多靠谱他是知道的,说了没事一定没事。 “但弟子还有一事……” 洛明川未说完就被殷璧越打断,“我们还有一事要说,我与洛师兄情投意合,此番已私定终身,我知这事不妥……” 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