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苏婉又喊了一声,却依旧得不到少年的回应。 直到车子渐渐驶远,那两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傅天琅这才慢慢收回目光。 他不发一语,周身笼罩在一股冷然的气息当中,面对这样沉默得诡异的傅天琅,苏婉却从未感到害怕,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天琅少爷,你在看什么?” “没。”随着车子驶离小镇,他徐徐侧身,眼角的余光瞥到苏婉上手上的淤青,拧了拧眉头问,“因为我,她又打你?” 苏婉愣了下,下意识的便收回手腕,大热天的,她之所以会穿长衫也是为了遮掩上面的淤青。 “夫人性子急,其实人不坏的,少爷您别再和她做对了好吗?”苏婉好说歹说,怕他孩子心性,到时容易吃亏。 夫人? 傅天琅冷笑。 自从父亲遇害之后,傅绒以他监护人的名义,带着妻子鸠占鹊巢的入住了傅家主宅,如今就连佣人对这对夫妻俩的称呼都变了。 他微微眯起眼:“你认为只要沉得住气,他们就会放过我?” 苏婉看着傅天琅唇边的冷意,眼底晃过一丝困惑。 “抱歉。”他微微抬眸,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女,想起自他走后她的遭遇,抿着唇道,“找个机会,你走吧。” 苏婉睁大眼,不敢置信的回眸: “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冰冷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傅天琅垂眸抚上腕间的手表,那是一枚普通的古董表,可尽管外观不起眼,细看却能发现做工极其繁琐精细,加上表芯内镶嵌的一枚极为罕见的蓝宝石,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知道价值连城。 他细细摩挲,垂眸不知思索着什么,直到过了好半晌,才突然摘下,递给她。 苏婉面露惊色,并不敢接过: “少爷?” “以后离开傅家,这枚表足够你衣食无虑。” 苏婉一动不动的僵坐着,猛摇头: “不,少爷,那可是老爷留下来的遗物啊,您怎么可以说送人就送人?” 傅天琅沉默良久,摇头: “人既已死,还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更何况,即便这枚古董表不给她,也会便宜了那群绑匪。 “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不能要,更不会走,我曾经答应过奶奶,要一辈子留在您身边照顾您。”苏婉固执的说,美丽的脸上是一种令人折服的坚韧。 傅天琅顿了下,无奈轻叹:“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应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 苏婉还是摇头,眼底有种说不出的执拗: “不,做人要感恩图报,当年如果不是老爷,我们一家子现在都不知在哪里,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的人生是属于您的。” 傅天琅不为所动,苏婉的答案一早在他的意料当中。 微暖的阳光斜斜的由窗外打进来,他沉默良久,微微抬起胳膊,看着自己消瘦的手腕,就现阶段而言,这副弱小的身躯尚不足以与那几匹豺狼抗衡。 随后,他又回忆每天晚上被他倒掉的牛奶和饭菜…… 在前世,假如他们不是认为他在那场绑架案中丧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傅天琅微微眯起眼,与其莫名其妙的死去,倒不如…… “我最后问你一句,要,还是不要?”他捏着那枚手表,出口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带着低低的震音。 苏婉咬咬牙,坚持道: “不要。” 傅天琅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随后突然摁下车窗,作势要将那枚古董表扔出去。 苏婉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忙上前阻止。 “您这是做什么?不要乱来呀!” “你要,还是不要?”他静静的重复,目光深沉,那根本不像一个十二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苏婉毫不费力的把手表抢来,紧紧的攥在手心,眼中含泪的妥协: “好吧,少爷,这枚表我先帮您存着,往后如果您需要,可以直接来找我拿。” 傅天琅没吭声,他徐徐收回目光,将视线定个在窗外。 夏日的暖风迎面扑在他的脸上,微暖的温度,却驱不走身体的冰凉。 苏婉小心翼翼的收好那枚手表,随后抬眸,也是一愣。 正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迎风静坐的少年,这时候的傅天琅,五官还透着几许稚嫩,体型也不如多年后的高大健硕,他甚至有些瘦,而且是那种类似营养不良的瘦弱…… 可尽管少爷还是那个少爷,他的眼神似乎变了,不禁不再像从前那么依赖她,身上反倒多出了一股子没有岁月的洗礼是沉淀不出来的成熟气韵。 —— “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