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风和日丽。 李妩从沉沉酣梦中醒来,望着头顶悬着的莲青色乌金云绣纱帐,脑中还有些混沌。 她好似做了个噩梦,梦里裴青玄潜入她的屋里,还说要把她留在宫里。 是梦么?那这个梦也太真实,太可怕。 “主子,您醒了么?太后那边已经起了,玉芝嬷嬷方才还说您这边收若是拾停当了,就去陪太后用早膳呢。”素筝清脆的嗓音在帐外传来:“奴婢进来伺候了?” “进来吧。”李妩怔怔回过神,看向身旁空荡荡的床榻,又撑着身子起来,身上并无任何异样酸疼——难道昨夜真的是梦? 恍惚间,素筝已掀起幔帐,动作麻利地挂上金钩,嘴里笑道:“今日天气可好,待会儿奴婢将被褥抱出去晒一晒,保管主子您睡得更舒服……啊!” 素筝短促的叫声,将李妩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素筝惊慌窘迫地指着自家主子的脖间:“您脖子这…这怎么多出道红痕?难道床上有虫?” 可那白嫩脖颈上的印子,相较于虫咬,更像是男女欢爱留下的爱痕——主子与世子爷刚成婚那会儿,脖间就会有这样的痕。后来许是主子说过世子爷,世子爷就再没往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这红痕昨晚睡前都没有的,如何一夜过去,突然就有了? “难道慈宁宫真的有虫?”素筝目露困惑,现下还是春日,未到炎炎夏日蚊虫肆虐的时候啊。 李妩变了脸色,掀被下榻,径直走向梳妆台那面打磨细腻的菱花铜镜。 黄澄澄的铜镜里清清楚楚照出她右侧脖颈的吻痕,红红一个,像是个耀武扬威的标志。 李妩双颊褪了血色,伸手将领口往下拉了拉。 还好,除了这一处,并无其他痕迹。 所以昨夜那一切,并不是梦。 他真的来了她的屋里,并与她说了那些荒唐的话。 “主子,您……您怎么了?”素筝小心翼翼走上前,主子这副一大早就丢了魂魄的样子实在骇人:“您别吓奴婢啊。” 李妩没说话,只报复似的抬手,狠狠地揉了揉脖间那块红痕。 结果显而易见,越揉越红。 不能再留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得赶紧离开,跑得越远越好。” 她站在那半人高的镜子前许久,垂在腿侧的手缓缓地捏紧,声音也变得无比冷静:“素筝,取温水来,我要洗漱。” 虽说素筝对自家主子脖间的红痕一肚子疑惑,可主子这般样子,她也实在不敢多问。于是连忙颔首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李妩梳洗完毕,换上一身素雅浅色衣裙,又命素筝给她梳了个新的妇人发髻。 那发髻简单又古板,一大团柔顺乌发梳成个低低的圆髻,又只簪着一根再素净不过的簪子,便是青春正盛的美娇娘,梳上这个发髻也足足显老好几岁,是以这发式常用于孀居妇人或是终身不嫁的老闺女。 素筝看着这个发髻,枯着双眉,小声叹道:“主子梳着髻,衬得人都沉闷了。” 李妩揽镜自照,却很满意:“这样就好。” 语毕,她理了理裙衫,抬步往慈宁宫正殿走去。 柔和晨光笼罩着静谧的慈宁宫,明间里,宫人们正布置着早膳。 许太后见着李妩走进来,双眸弯起:“阿妩来了。” 待李妩走近,瞧见她今日梳得发髻,太后也愣了一愣,摇头道:“你正是年轻爱俏的好时候,这发髻哀家都不爱梳,你如何就梳上了?” 李妩面色沉静,屈膝行礼:“回太后,臣女觉得这个发式甚好。” 许太后看她这番言行,也察觉到了异样,不禁蹙了眉:“阿妩今日是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 李妩本来不想在早膳前说这些,免得影响太后的食欲,然而一想到昨夜裴青玄那双疯狂偏执的眼眸,她心下就发颤,半刻都不想再在这皇宫里待下去。 现在这个时辰,裴青玄应当在上朝。她要趁着他无暇顾及时,跑出皇宫,而后躲得远远的——最好今日就套上马车,带着丫鬟家仆离开长安。 总之,她不能再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昨夜之事若是再来一回,她真的会吓出病来。 思及此处,李妩拢紧细白手指,深吸一口气,朝许太后郑重拜倒:“请太后娘娘入内,臣女有要事禀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