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我哥哥一心想着的人,我也当尊重你些。”她哽咽着说道:“这回哥哥的事怕是很难有回转的余地了,这是我们家的命,也不能全怪你。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今后嫁人也好,有别的出路也罢,总归别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个人,曾为你做过些什么!这样他死了也不会白死。” 她说得凄惶,因哭泣而变得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室内静静地回荡着,每一个字都重似千斤,一下一下的敲在妙懿的心口上。 那日萧雨薇是何时离开的,妙懿已记不得了。她坐在原处,任凭门开着,寒夜的风扑面袭来,却丝毫感受不到冷。 这样清醒些也好,她想。 她的头微微向椅背上仰去,桌上的蜡烛早已被门外的风吹熄了,只有浅淡的月光静静的探了进来,顺着她的裙摆悄悄爬上她的膝头。她膝头的裙上绣着小小的浅白茉莉花,一朵连着一朵,交织成一片轻柔迷醉的芬芳,好似那一日他送给她那盏花灯上的花朵,那么美,那么香,她那日虽未饮酒,却已醉了。 她不记得那日他们曾说过什么,她甚至记不清头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唯独他将花灯交到她手中的一刹那,他们手指尖相触,她仿佛被火炭烫了一下。这种感觉,她一直未曾忘记,甚至越发的明晰,连梦里都还牢牢记得。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那日随同他交来的不只有花灯,还有他沉甸甸的心。 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李家带来的阴影,以为世间男女的情爱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挥挥衣袖便可拂去。原来是她太武断了,连人的真心都无从分辨,将顽石当做美玉,却在自怨自艾之中,辜负了真正的美玉。她太蠢了,实在是太蠢了。 她不配拥有这份真心。 她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浑身早已冷得没了知觉,直到地上的月光逐渐转成熹微的晨光,那光越来越亮,早起梳理羽毛的鸟雀展翅扬颈,在窗纸上印出娉婷的剪影,混沌了一夜的头脑也随着鸟鸣声渐渐地明晰了起来。 李宫人像往常一样过来送饭,漫不经心的挑帘走了进来,见妙懿僵坐在那里,面色惨白如纸,一动不动,吓得不由“哎呀”了一声。后宫阴气重,鬼神之说不绝,难免有精怪附体的猜想。 妙懿眨了眨眼,轻声道:“我没事。只是尚有一事麻烦李姐姐,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 待李宫人走后,妙懿慢慢扶着桌角站起身,在短暂的眩晕过后,她走到桌边坐下,慢慢打开食盒,将份例的两荤两素四样小菜并一碗白米饭取出,搁在桌上,虽一丝胃口也无,仍旧强行吃下大半碗饭。 刚撂下碗筷,只见李宫人领着四个小太监提了冷热水进来,将水掺匀,倒进了浴桶后,小太监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妙懿伸手便将鬓边一枚珠簪摘下,只见簪头镶有一颗光彩夺目的珠子,足有龙眼大小。她也顾不得手上保养得极好的指甲,只一味将簪头的珠子狠命的扣下,递给了李宫人。对方虽早已换上了一副笑脸,但眼底的疑惑不减。 妙懿冲她一笑,自言自语道:“眼瞧着就要出宫了,虽没几分指望,也总得给家里一个交代。” 虽说宫里出了意外,诸位贵主都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但宫里头的皇子又不止一个,而且上面还有一位皇帝老人家呢。进都进来了,不搏一下谁能甘心呢?在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钱,往往千金也难买贵人一瞥。 李宫人了然一笑,扭身出去了。 妙懿随后将门插好,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又翻找了一阵,找出一身淡蓝印花衫裙。上面长衫是罗纱所制,广袖几乎垂地,行走时随身体飘摆,似御风驾雾的凌波仙子一般。她肤色本就白皙,穿淡蓝色更显得玉骨冰肌,超逸脱俗。 她揽镜照了半晌,伸手朝妆匣内摸去,半路忽又止住。终于只淡淡擦了一层润肤用的玫瑰花膏脂便完事了。 妆成,她不愿再多看一眼铜镜,生怕自己稍一迟疑就失去了勇气。起身打开门,门外的阳光似打开闸门的水,散了她满头满身。在她面前展开的,是一个花柳成荫,阳光明媚的繁华盛世。她知道,她再不能做一株隐在墙角的小草了。 她没做任何停留,抬步迈出了门去,回手将门带上。 房门在她的身后,缓缓闭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