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自从唐府回来后,便有些阵阵地心倦意淡,第二日又痛哭了一场,竟似把通身的精神都散了似的,只因如今众人都仍余痛未休,怀真便不欲另生事端,免得又添愁加伤的。 这日来到平靖夫人府上,略应对了几句,便咳了起来,竟一发厉害了,平靖夫人这把年纪了,怎会看不出来她身上不好,当下便把府中的大夫请来,又叫再传两个太医。 怀真见她忙起来,满心只想压着,又肯求别叫张扬,平靖夫人见她急了,便应承,自叮嘱那太医道:“只管给这孩子看好了,回头也不必对别人说起。”太医哪敢不从,唯唯称是。 平靖夫人因多日不见怀真,又知道她近来事多,如今又病了,便劝她多留几日,怀真倒也有此心,横竖自个儿如今的情形,只怕回家后也只是添乱,便顺势答应了。 这一日,便发起热来,晚间烧得厉害,浑身如火炭一般,平靖夫人原本就担忧会有此情,便把那府中的女医叫来,让她细看。 原来这两年来,平靖夫人的身子自大不像是从前了,且有些疑难小病之类,每每发作,太医虽然信得过,但毕竟每次要进宫去传,来回定要耗费时间,因此便费了点周章,从外县请了这位素有名声的张女医来,只在府中驻扎,随时伺候。 今儿太医离去之前,也曾跟这女医交代过一应事项,这女大夫也甚是明白,当下忙来到,摸了摸怀真的额头,又见她满面烧得通红,任凭她也算是个有经验的,依旧不免心惊,因此竟也尽心竭力,忙了一夜。 一直到次日早上,怀真那高热才缓缓退了下去,却仍是不曾大好,只反反复复地醒一阵儿,睡一阵。 平靖夫人忧心,不免又叫传了两个太医来,共同诊治。如此,竟到了第四日的晚间,才清醒过来。 怀真病的迷糊,醒来之后,见平靖夫人坐在床边儿,担忧地望着自己,她心中想了一想,才记起来自己是病了……原本不想在家里叫人忧心,不料,竟然也免不了带累了她老人家。 怀真惶恐,便忙起身:“姑奶奶……” 平靖夫人按着她的肩膀,道:“不许说别的,只说你如今可好呢?” 怀真道:“我已经是好了。” 平靖夫人长叹了声,望着她乌漉漉的双眸,一阵心疼,踌躇片刻,便说道:“我知道你这场病是为着什么。毅儿那个混账小子,也着实不像话了。” 怀真忙道:“姑奶奶,这事跟三爷……跟唐大人没什么相干……”一声“三爷”,忽然醒觉,如今已经没有资格再那样唤他了,顷刻间,心头仿佛过了一遍冰河之水。 平靖夫人定睛看了她半晌,摇头道:“当初他一心要娶你的时候,我就觉着……唉,罢了,不说这个了。” 怀真一愣,忽地想起当初自己宿在平靖夫人府上之时,是他悄悄潜入府中,月光之下,百般依偎疼惜之意……如今回想,不过前尘如梦,徒增伤悲。 而当时平靖夫人就曾叮嘱过她那些话,当时……她还不能十分体会得。 差点儿便被勾出泪来,只大概是这段日子来泪流的委实太多了,故而此刻,竟也能忍得住了。 怀真因不想再提唐毅之时,便道:“是了,我有一件事,倒是一直想要问姑奶奶,只没得机会开口。” 平靖夫人便问道:“何事?” 怀真因说道:“姑奶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出身?” 平靖夫人闻听,怔怔看她片刻,眼中透出悲喜交加之色来。半晌才说道:“当初……那天你来我这里,自个儿贪玩,大日头底下在那花院子里钻,我找不见你,心里着急,你却从那月季花之中跳了出来……那时候我看着你……” 平靖夫人说到这里,眼中却慢慢地涌出泪来,摇头说道:“我虽觉着你像,可又不敢信呢,非但不敢信,更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来,我就只当是……天可怜见儿的,这许多年来,又让阿琪投胎转世了罢了。” 怀真呆呆听着:“阿琪?” 平靖夫人道:“阿琪就是德妃……也是你祖母的乳名,我常是这么唤她的。” 怀真问道:“那您什么时候才知道,我跟德妃娘娘的关系?” 平靖夫人道:“我见过你父亲,仔细看他的形容举止,是瞒不过的。然而当初德妃怀着身孕不明不白死在宫外,如今忽然见了你……我既然能看得出来,皇帝难道看不出的?怕只怕他自有打算。” 怀真问道:“姑奶奶,德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平靖夫人见问,对上怀真晶莹的双眸,那些话在舌尖儿上滚动,然而那些骇人听闻的内幕,连她也只想深埋在心底,又哪里好拿出来给她听?何况,若是适得其反,让她心生不忿…… 平靖夫人便道:“前我听说,皇帝召见你父亲,仿佛是想还他一个公道,却被他拒绝了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怀真道:“我自然是听我爹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