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眉心——大概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这夫人是如何擅长以环境来营造出一种她想要的氛围了。 而这灰色的帐幔,在袁长卿看来,显然是侯珊娘想要给他制造出一种她将死的可怜印象。 站在卧室门口,他都没有靠近那帐幔,只揉着眉心一脸疲累地道:“天凉了,夫人的病也该有个说法了。” 帐幔内,原本满心期待的侯珊娘一愣,然后那看着总像是含着几分笑意的唇角便又往上提了一提——真是难得,她居然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放羊的孩子果然是存在的,之前为了骗他来见她一面,她曾制造过太多次的病危,如今她真的快死了,他却早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这一生,她几乎没做过一件叫他满意的事,也许至少这件事上,她终于可以叫他如愿一回了。于是她轻轻低喃了一声:“好的。” 只可惜,濒临死亡的她气息太弱,声音甚至都未能传出帐幔。 不过,显然门口的人也不需要她有任何回应,脚跟一旋,便兀自出了卧室。 帐幔内,侯珊娘缓缓闭上眼,却发现自己连一点伤心失望的情绪都没有。 当年她怎么会如此痴迷于他?痴迷于他的沉默寡言、痴迷于他的清冷淡漠、痴迷于他冷淡地对待她为他付出的一切?!明明知道他是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明明知道就算她用尽全力,只要他不想,她便不能靠近他半步,她怎么就对这么个不值得的人,痴心不改了一辈子?!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响起袁长卿那清冷了一辈子的声音:“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说,娘快不行了。” 门外响起女儿的声音,且那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焦急。 病床上的珊娘顿时只觉一阵狂喜——她的女儿回来了,她的女儿不计前嫌,回来看她了! 就在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去对女儿说一句早该说的“对不起”时,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冷笑道:“这你也信?!” 这是她儿子的声音。那个离家数年不曾相见的儿子…… “这都多少年了,你居然还信。”儿子的声音里透着冰寒入骨的讥诮。 珊娘一呆,那强撑起的最后一点气力,就这么一点点地泄了下去。 原来,就算她想要求得原谅,也早已经没了要求原谅的资格。在她不顾儿女的意愿,强行插手儿女的未来,甚至以强硬的手段逼得儿子爱慕的那个姑娘以死抗争后,她就再没了求取原谅的权利……而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才叫袁长卿对她彻底地失了望…… 门外静默了一会儿,袁长卿道:“好了,都回去吧。” 又静了一静,女儿才道:“我再坐一坐。” 一阵脚步声过后,外面恢复了寂静。寂静中,一个声音低低说了句什么,病床上的珊娘没听清,但她女儿那原本还有几分慌乱的声音,却在忽然间变得尖利刻薄起来。 “呵呵,我真傻,居然差点就信了!她以为她这么闹,我就会去见她了?!当年我就说过,不到黄泉不相见,既然她还没死,那就还没到我去见她的时候。” 那低低的声音似乎又恳求了一句什么,于是便听她女儿又冷笑道:“六安姨娘可真是做了一辈子的好奴才!你怎么不想想,当初若不是她硬逼着你给我爹做妾,你如今又会如何?至少可以成为别人光明正大的妻子吧!明明害了人,却还装出一副她是为你好的模样,怎么你到现在还看不清……” 帐幔内,珊娘缓缓闭上眼。 六安……她竟忘了,她该要道歉的人里,还有个六安…… 当年她之所以挑中六安,就是看中了她的老实本分,不会跟她争宠…… 争宠。想着这两个字,珊娘忍不对着自己又是一阵冷笑。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她原本就没有过什么宠,又哪来的一个“争”字?!而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她把六安送到袁长卿的床上,才叫他们的夫妻关系变得更加冷淡…… 当年她跟六安提起这件事时,六安是什么表情来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