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名字,真让人承受不起。 “能陪我去塞纳河边走走吗?” 在她的世界里,上海的苏州河就是巴黎的塞纳河。我牵着小女孩冰冷的手,沿着陕西北路走去,直到秋风逼人的苏州河畔。 “看,今晚新桥上的马车不多。” 珂赛特是把江宁路桥看成巴黎新桥了吧。 “你看过《新桥恋人》吗?” 小女孩摇摇头,趴在苏州河的防汛墙上,低头看着黑夜里充满泥土味的河水,她说:“维克多,我是偷偷逃出来的。” “你舅妈——不,是德纳第太太,成天把你关在他们家里?你妈妈知道吗?” “维克多,你是说我妈妈芳汀?”珂赛特摇摇头,“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二○○八年。” “错了,一八二三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芳汀死了,冉阿让收养了珂赛特。” “不会的,你妈妈没有消息吗?” “她的坟正像她的床一样!” 我还记得《悲惨世界》里的这一句。 “维克多,你不觉得我很丑吗?” “说什么呢?珂赛特!小女孩必须说自己漂亮。”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如果她心情愉悦一些,会显得好看些。可惜她总是愁眉苦脸,想是天天被逼掉眼泪的缘故。等到冬天,她的耳朵与手指,又会长起厚厚的冻疮。 “没有人会喜欢我的,维克多。” “错了,我喜欢你啊。” 珂赛特露出成年女人的笑容,“你说谎,维克多,我在等待一个人。” “冉阿让?” “是啊,他一定会出现的。你知道吗?珂赛特喜欢过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马吕斯?” “当然不是,他是冉阿让。” 看着苏州河对岸成群结队的高楼灯火,我沉默不语。眼皮底下,秋水深流。 珂赛特说:“我希望跟着冉阿让亡命天涯,然后再跟马吕斯结婚。” “每个女孩都这么想吗?” “不知道,但我想,我只是寄居在这里的客人,不知何时就会离开,明天?明年?长成大姑娘的那天?直到死了?鬼才知道。维克多,你带着我走吧。” 小女孩把头靠近我的肩膀,而我哆嗦了一下,后退两步。 “逃跑啊,带着我私奔,我们一起去滨海蒙特勒伊!去找我妈妈芳汀!” 滨海蒙特勒伊?那座十九世纪的法国工业革命重镇,便是而今的世界工厂与东莞式服务的城市吧。 “珂赛特,你才十二岁啊,胆子好大呢!” “我不在乎,维克多,就算没有冉阿让,我也想离开这里。” “维克多不是冉阿让——你不明白,冉阿让本就一无所有,而维克多还有很多很多牵挂。” “对不起,我说了大实话,难道不是吗?乖,珂赛特,我送你回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魂淡(浑蛋)!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她哭了。 黑夜里的眼泪石,挂在十二岁女孩的脸上,珍珠般熠熠生辉。 我想擦擦她的眼睛,女孩却说哪里来的风沙这么大。 好吧,这大晚上的,微风习习,空气清爽。珂赛特捧着两腮,接住几粒凝固的眼泪。她说这些小石头都很值钱,每向德纳第太太交出一粒,就会得到五十块钱奖励。所以,她还急着要把眼泪石收集好了带回去。但我明白,这些石头放到淘宝网上,每颗的价值至少要翻一百倍,颗粒大,成色好的,能卖到上万。 她把一粒最小的送给了我。 “维克多,给你留个纪念。以后看到这颗石头,你就会想起我的味道。” “你的味道?”我把这颗小石头放入嘴里,舌尖轻轻舔过,果然是眼泪的味道,又咸又涩,就像咖啡里放了盐。 但我很快后悔了。 几天后,麻辣烫店重新装修,老板把隔壁的足浴店也盘下来了,据说是要开一家五星级的麻辣烫旗舰店。 我问珂赛特去哪里了,答案却是那姑娘已远走高飞。 老板娘拎了个正版lv包包,她老公胸口挂了根金链子,似是发了笔横财。 我四处寻找珂赛特,最终报警。到了公安局,老板娘才说出真话——他们把珂赛特卖给了一个男人,收了六十万现金。 我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老板娘说那家伙很神秘,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件黑色大衣,还戴着帽子,口袋里装的全是钞票。珂赛特似乎很喜欢他,他也对珂赛特很热情,一把就能将小女孩抱起来,力大无穷的样子。 世间真有冉阿让?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