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地安门西大街,经过后海荷花市场门口,出租车缓慢开去,似是让我挑选下车地点。 但我不响。 沉默中,看着车窗外的老城,在白莲花般的云间穿行的月亮。我已明白,“冯唐”之所以把我带上车,只是想要找个人,安静地听他倾诉这个故事。 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或者说,正在进行时。而我,不巧参与了进来,成为故事中的一个配角。 开到新街口南大街右拐,他没由来地右拐。我没问他去哪儿,就当是散心,送后备箱里的美人,最后一程。 我转头对着背后的座位,鼻子深深埋入靠垫,想要嗅到冬妮娅的气味——至少,有她头发里的香波味。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只有纤维与海绵深处的细小颗粒,如同尘霾般钻入肺叶,我拼命压抑没打喷嚏。 但,在我连续咳嗽同时,脑中闪过另一个念头,像发光的玻璃片,陨石坠落般,从天而降,在学校操场的水泥地上,粉身碎骨…… “等一等!”我似乎抓住了什么,抢在自己被淹死之前,“你刚才说,今天早上,你们出门前,你用薄荷味的香波为冬妮娅洗头?而她,就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嗯。” “可我没有闻到这种气味。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坐过的话,她头发上的气味,肯定会残留在纤维上。请相信,我的嗅觉还不错,尤其对薄荷敏感。” “想说什么?”他淡定的表情,让我简直抓狂,“朋友。” “你在说谎——我早就该发现了。当你说到一年前,在她奇迹般的苏醒之际,曾经大病一场,送去医院都没救了,医生建议准备后事。你把她带回百花深处胡同,给她穿上白衣裙,竟还为她擦腮红与粉饼!这说明——冬妮娅,当天已经死亡,因为脑中残留的碎玻璃。而你,不过是在为死人化妆,就像入殓师。今天,或许是她的一周年忌日?” 说到此,我的恐惧,转眼,消失。 对啊,现在谁还用安眠药自杀?真死得了吗?推理小说也不会这么写嘛,明显的bug! 而冬妮娅醒来后发生的一切,但愿,只是他心底最为渴望的剧情,却永远未曾发生。 午夜已过,路边行者寥寥,出租车停在一个胡同口。 “朋友,可以下车了。” 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不晓得算什么表情。我点头道:“谢谢!” 下车时,我没有给钱,不是我小气,而是怕他生气。 当我在胡同口转身,出租车已开走了,我不想记下车牌号,印象中只有它红色的背影,还有看起来沉甸甸的后备箱。 再见,冬妮娅。 秋风卷过我的长发,抬头意外地看到门牌,似有几个熟悉字眼,打开手机照亮,赫然“百花深处胡同”。 白糊糊的月光底下,我失魂落魄地往里走。胡同比想象中狭窄许多,两边破旧院墙,寂寂空无一人,只有路灯下的树影摇曳。不见四百年前如锦繁花,更难觅七十年前鲜艳面孔。 百花深处胡同十九号丙。门脸早已衰败不堪,屋檐上生着厚厚的野草,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进到大杂院里头。绕过两堵新砌的砖墙,还有满地垃圾,凭感觉摸到西厢房。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她的气味。 于是,我看到窗台外的薄荷,郁郁葱葱的绿叶子,像被什么浇灌过。 想不到,屋里还亮着灯。 难道,冬妮娅已经回来了?还是…… (写到此处,恰是四月五日,清明节。突然黑屏,电路跳闸数次。电源恢复,幸只遗失两行字,我打字补回,似是冬妮娅在背后看我。) 仓皇徘徊几步,我砸响房门,或许能救人一命? 等半分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