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子进来了,才暗自松了口气。 见魏天泽神情阴沉紧绷,便起身道:“怎么了?” “刚从那边回来,顺道来瞧母亲。”魏天泽看向她手里缝到一半的衣裳,那布料纹饰,显然是给他缝的。十数年两地相隔,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骨血之亲却仍斩不断,他回来得这一年,楚氏便如枯木逢春,焕出些生机,裁衣做鞋,甚是用心。 魏天泽神情稍缓,帮着将东西收起。 “这些事交予旁人就是,母亲不必太费神,夜深了,当心熬坏眼睛。” “我做着高兴,不妨事。”楚氏拉着他坐在对面,取晚饭时蒸的糕点给他。见儿子眉间郁郁,也猜得几分,“又跟他吵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魏天泽顿了下,冷嘲道:“他们倒是父子投契。” 这话颇含愤懑,楚氏眉头微皱。 身在旋涡之中,魏长恭对儿子的排挤打压,楚氏当然知道,而魏建那老贼心狠手辣,当初能舍得七八岁的孩童流落他乡,如今能有几分慈爱?这半年里,类似的情形已有过许多回了。方才她缝衣出神,也是在琢磨这事。 她回身掩上屋门,给魏天泽倒了杯茶,低声道:“他还是偏袒着魏长恭?” 见儿子没否认,忍不住道:“魏长恭处处针对,暗里谋害,恨不得叫你死在沙场免得拦路,那恶贼也没拿你当儿子来看。从小到大,在他眼里,你就只是个棋子。其实……”她顿了下,欲言又止。 魏天泽抬眉,“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你如今的本事,不必处处看他眼色。该狠的时候,不必留情。” 她向来温和沉静,不与人争,甚少说这样的话。 魏天泽微愣,便听她续道:“从前你独自在齐州,我身不由己,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后来你刚到这里没根基,有求于那恶贼,也只得忍耐,但如今……那恶贼没拿你当儿子,魏长恭更没拿你当兄弟,不必心存顾忌。” 这话说得古怪,魏天泽久在傅煜麾下,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见楚氏神情不似往常,满口怨怼的“恶贼”,话音里似在劝他对父兄动武,心思微动。 “母亲是觉得……”他抬手,竖掌为刀,横在脖颈。 烛火跳了下,楚氏手指紧扣着桌沿,缓缓点头。 “可他们毕竟与我血脉相连——” “谁说的。”楚氏声音低如蚊蚋,听在魏天泽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第128章 结局(上) 楚氏心里藏着个秘密, 一个除她之外, 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二十余年之前,她还只是个县令家里的娇小姐,出身不算高,却也丰衣足食,没吃过苦头。父亲兄弟待她都不错,十三四岁的时候给定了门亲事, 对方是她父亲的门生, 白净腼腆的读书人, 性子温柔, 待她很好。 可惜, 没等到她出阁, 便遭遇了魏建。 人的命数, 有时是很奇怪的。她的容貌在遂州其实不算特别出挑,只算上乘。那个年纪的姑娘家,只消别长得歪瓜劣枣,稍加打扮都能见人。更何况她自幼娇养, 十指纤纤, 白嫩的面容被绫罗钗簪装点, 便成了盛夏绽放的花。原本盛装去会情郎, 却不想,撞上了骑马射猎的魏建。 那场倒霉的偶遇, 楚氏至今都追悔莫及。 刚夺得兵权、拿到西平王的爵位, 魏建那时春风得意、风流骄横, 瞧上了妙龄美貌的姑娘,不顾她已定了婚约,愣是仗势求娶,威逼利诱。 楚氏的父亲是穷秀才出身,那书生也没家世,哪里敌得过魏建的威逼? 楚氏怕连累家人和情郎,含泪嫁了。 可惜魏建这狗贼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虽封了她侧妃之位,却也是贪一时新鲜,隔三差五地便弄些女人到身边,或是府里有姿色的丫鬟,或是下属送来的美姬,半点也不挑食。楚氏那时还年轻,少女心事付于情郎,碰上那么个到处留种的浪荡子,岂不恶心? 初嫁的那阵子她顾忌着家人,只能强行忍耐,不敢触魏建之逆鳞。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