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京城内外群臣大多归服,傅家如今统摄朝政,就只差那最后一步。 若宫里能有个交代,是最好的。 攸桐迟疑了下,笑觑傅煜,“夫君若不介意,我去一趟何妨?” 傅煜挑眉,“垂死之人,不值得介意。” “那便走吧。顺道瞧瞧今日的初雪。” …… 深雪覆盖之下,皇宫里格外清净。 含凉殿离处置政务的南衙和前朝三殿颇远,攸桐跟着傅煜从左银光门进去,走了许久才到。周遭殿宇已然空置,数十名侍卫将这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进出的宫人饮食皆需盘查,几与牢狱无异。 许朝宗独自站在中庭,半旧的衣裳,对着墙外一树棠棣出神。 听见门扇的动静,他转过头,在看到来人面容的一瞬,身躯微颤。 风姿从容、气度沉静的少妇,穿着裁剪精致的绫罗衣裳,外头罩了件蜜蜡折花的披风,拿金线绣了花纹,哪怕在阴沉天气里亦光彩夺目。云鬓如鸦,高高堆起,一支朝凤衔珠的金钗嵌在髻旁,衬得她神采奕奕。 她的容貌似乎没怎么变,杏眼流波,黛眉如远山,脸颊姣白柔腻,仍如旧时。 那身气度却跟记忆里截然不同了,年少时的娇憨天真、肆意骄矜收敛,代之以高华端丽。目光清澈干净,灵动似春水清泉,却也添了沉着,缓步而来时环佩轻摇,藏着为□□室、一府主母的柔韧贵重。假以时日,等傅煜谋得皇位,她便能入主中宫。 如同当年皇爷爷期盼的那样,凤栖梧桐。 只可惜,那株梧桐不是他许朝宗的,而是冠以傅姓。 这念头腾起时,许朝宗觉得酸涩难忍,心室骤然剧痛。 积郁消瘦的身体晃了晃,他才涩然开口,“还以为,你不肯见我了。” “皇上见召,岂能不应命。”攸桐淡声,走至中庭,朝他屈膝行礼。 这自然不是面君该有的礼仪,但许朝宗如今的处境与阶下囚无异,连宫人的冷眼都受过,遑论其他,便只勉强一笑。前尘旧事呼啸而过,站在年幼时曾一道嬉戏的宫殿,早已物是人非,他伸手,捻了满把冰冷的积雪,脑海里一半是眼前的端丽美人,一半是昨晚的遥远梦境。 “我记得,你四岁的时候,曾在这儿摔过。” 见攸桐没做声,自顾自续道:“那时候皇爷爷还在,咱们从太液池的宴席上溜出来,到这儿找母妃。这殿外原本有棵枣树,你那时候爱吃,每回都是我爬上去摘给你,底下一群人围着,生怕咱们摔坏……” 他沉浸在过往,缅怀一般,提了许多琐碎的事。 末了,才自嘲般道:“我原本以为,夺到皇位便能得遂心愿,往后君临天下,重整朝堂气象,能过得满足快活。如今回头再瞧,这辈子最高兴的日子,竟都是那时候——皇长兄还在世,我身边有你。可惜,路走到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疲惫的一声叹息,他微微俯身,连月困顿之下,已然没了昔日初登帝位的意气风发。 攸桐站在两步开外,声音不悲不喜,“这条路,是皇上选的。” “是我选的。舍弃了你,舍弃了王妃和太师,舍弃了良心,到最后却仍败在傅煜手里。这皇宫、这京城、这天下,迟早要落到他手里。为从前的事,你恨我,我早就知道。今日过来,是为傅煜做说客吧?” 攸桐端然而立,并未闪避他的目光,却也不露半点锋芒。 “说客不敢当。这原本是皇上的东西,让与不让,皆由皇上定夺,我无权置喙。不过如今的情势,皇上比臣妇看得明白,百姓受苦已久,须有人力挽狂澜,重整吏治,令朝政清明、天下安定。皇上若能看得开,愿意放手,朝堂不起风波,外面不起战事,于百姓而言,是好事。” 许朝宗哂笑了下,“想重整吏治的,可不止他傅煜。我从前也曾为此耗尽心血。” 他耗了哪些心血,攸桐当然也知道。 她低头,也笑了笑,“耗费心血,确实是。为了与英王夺嫡,皇上拉拢朝臣,使尽了心机手腕。可那时,皇上满腹心思都花在与英王的争斗上,可曾顾及百姓?恶吏横行、法度如同虚设,百姓遭盘剥、遭欺凌、遭抢掠,衙门非但袖手旁观、甚至助纣为虐,各处流寇匪徒横行,百姓每天过得提心吊胆。他们盼着能有太平、能有明君。那个时候,皇上在做什么?” 近乎质问的声音,令许朝宗一怔。 “哪怕夺嫡时是为情势所迫,后来呢?挑起魏建与赵延之的战事时,可曾顾及百姓?”攸桐盯着他,目光里是他所不熟悉的锋锐洞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