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真的坐视不理? 熙平帝沉疴在榻,没准哪天便要召近臣入宫托付后事,这般场合,徐太师岂能缺席? 许朝宗想着迟迟不肯决断的父皇,想着徐太师的种种行径,只觉头疼,强忍怒气,往徐太师府上去探望劝说。夫妻俩到了那边,徐太师正仰躺在榻上喝药,原本精神矍铄、地位尊崇的太师,这会儿头发散乱、花白交杂,脸上失了血色不说,眼神都黯然无光。 见许朝宗进来,他无颜面对似的扭过头去,只说此生清名毁于一旦,再没脸见人。 许朝宗费了许多口舌劝说,到后来,徐淑几乎跪地恳求了,徐太师才忙浮起来,说既是睿王殿下和王妃执意,他便拼着这张老脸,也要养好病,尽早入宫面圣,免得先前的筹谋功亏一篑。 徐家众人见状大喜,补药流水似的送到跟前,总算将身体勉强撑起来。 这日清晨,徐太师精神头好转,在府邸龟缩数日后,总算强撑着病体出门。 他这儿马车才动,府外的角落里,暗藏了数日的眼线便悄然溜走,递出消息。 …… 进了腊月,天气严寒,虽没到滴水成冰的地步,早晚出门也能呵气成霜。这日天气阴沉,浓云扯絮似的堆在天上,风吹过去,像冰刀剐在脸上,刻骨生寒。 徐太师上了年纪,又是病体,马车底下带着炭炉,身上裹了厚厚的大氅。 马车离了府邸,渐渐驶上闹市,徐太师靠在锦垫上,睡意昏沉。猛然听咔嚓一声,随着马的嘶鸣声,车身狠狠一晃,差点晃得他往前栽倒。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外头有人大声呵斥道:“怎么赶车呢,没长眼睛啊!” 这声暴喝中气十足,如平地惊雷,竟掩盖过周遭的热闹动静。 闹市里人多眼杂,酒楼茶坊里多的是消磨时间的闲人,听见有热闹,或是驻足围观,或是推窗往外瞧。有眼尖的,见了马车上的徐家徽记,便窃窃私语,“是徐家的马车。” “就那个阖府欺负人家小姑娘,拿闺名逼死人的徐太师吗?” “可不就是他家的,说起那些事儿,啧,真不要脸!” “……” 看热闹的人也不知车里是谁,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论,那徐家车夫哪能听不见? 太师乃三公之一,原是极尊贵的人,便是皇亲国戚见了,也都礼让三分。他从前出门,也是能横行霸道、体面沾光的主。如今被人这般戳脊梁骨,哪里能忍?且今日本就是对方横冲直撞,故意冲出来,他避让不及才撞上去的,怎么算他都不理亏。 这样一想,腰杆子硬了,便高声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是你乱闯在先,乱喊什么!” 对面车夫身躯微胖,满脸横肉,抱胸站在那里,也不急着答话,只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乱闯了?是我停在这儿,你眼瞎撞过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却成了是我乱闯惹事。” 这分明胡扯。 徐家车夫大怒,指着鼻子骂道:“你这厮好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周围这些人都是见证,方才我车走得慢,你这疯马疯车跑过来,要不是我勒住马,早不知怎样了!还有脸说我眼瞎,你这般颠倒黑白,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颠倒黑白呀?”胖车夫拉长了声音,“那不是你徐家最擅长的事吗?这么点事就气得跳脚,当初你们四处造谣,拿人家少女的性命不当回事,还倒打一耙,我这可全都是跟你们学的。若真将颠倒黑白的本事学到家,我也不在这儿跟你对骂,等事儿过去,便四处跟人说,是你仗势欺人,撞坏我的马车,那才叫死无对证,颠倒黑白呢!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他底气足、声音洪亮,一番话高声喊出来,不像争辩,倒像说给大家取乐的。 围观的人多半瞧见了方才的情形,原本不知此人为何睁眼说瞎话,听见这论调,才明白过来这是借机讽刺骂人呢! 徐太师从前声誉盛隆,以清名自诩,众人尊崇之余,对他的德行期许甚高。 如今满城风雨,徐太师的面目被撕破,又因那奏书成为笑谈,便如从神坛跌入污泥,哪怕只沾了些许泥水,也觉肮脏不堪。 围观的人听他骂得痛快,纷纷起哄,“说得对!” “没错,就这个理!” 有那等好事而游手好闲的少年,甚至还远远吹起了口哨,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徐家车夫明明占了理,却因这一番话,陡然落入不是的境地,脸上涨得通红。 马车里,徐太师更是两颊通红,被火烧过似的,眼睛都带了血丝。 先前在府里养病,他也只是听管事说过几句街上议论的事,徐家夫人怕给他添心病,素日里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