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时,他游历四方、遍识百草,她开了家小食店,独自过活,只求个安稳。因那一带盛产草药,秦良玉逗留了两月,时常去她那里用饭,彼此熟识。 再后来秦良玉回了齐州,杜双溪也被射猎的县太爷公子瞧上,要强纳为妾。 杜双溪哪里肯? 如今的世道,朝廷无力辖制别处,百姓处境如何,端看主政一方的是何人。 譬如在永宁帐下的齐州等地,傅家祖孙父子威名赫赫,不止保得一方安宁,亦颇有爱民之心。附近数州的官员任用考察,也由傅德明亲自过问,倘若朝廷派来个昏聩狗官,轻易便能赶走,另选良才举荐。严苛法度、清明吏治下,官员不敢徇私枉法、肆意妄为,百姓便能安居乐业,愈发拥戴傅家。 相较之下,定军节度使魏建贪财嗜权,底下的官吏也上行下效。 州县官员为讨好上司、谋得官职,变着法搜刮民脂民膏,送到魏建手里充军资。有了钱财铺路,法度便如虚设,一位县太爷便能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杜双溪孤身一人,扛不过县太爷的威势,又怕对方穷追不舍,听说西平王魏府上招厨子,便进去打下手,谋得一点安稳。然而大户人家的厨子也不好当,魏建的小老婆满地跑,里头弯绕也多,杜双溪孤身进去,厨艺出彩却没有依仗,颇受排挤。 待秦九的辗转探到她的去处,拿出攸桐的信,她觉得诚心满满,便来试试运气—— 哪怕最后不留在傅家,以齐州的吏治清明,谋生总能容易些。 如今的世道,不肯委身为妾,又没有被人庇护的好运,只能寻个相对太平之地谋生。梓州到齐州路远,孤身行路困难重重,有秦九的人护送,何乐而不为? 怀着这般心思,杜双溪欣然答应,来这里碰个运气。 谁知道这位身份尊贵的傅家少夫人,竟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 攸桐器重杜双溪的才能,有意在摸清底细后,引为左膀右臂。杜双溪也敬佩攸桐的胸襟性情,两人一拍即合,甚是投契。整整月余时间,南楼里炊烟不断,菜色愈发丰盛,傅澜音都跑得格外勤快起来。 有一日饭后闲坐,瞧着厨房里忙活的两员干将,还感叹道:“这回二哥可有口福了。” 攸桐听见,抿唇一笑。 离傅煜南下平叛,已是两月有余。 刚嫁入傅家时,她习惯了傅煜的奔忙,听他出去巡边、对敌,也不甚在意。如今两人渐而熟悉,她那日远远送他出征,回来后便时常想起那情形,想起他铁甲黑骑、背影坚毅,虽言笑如常、不露痕迹,心里却似乎总是悬着,没法彻底踏实。 军情奏报她无权过问,关乎傅煜的消息,也只能从寿安堂听几嘴。 ——说傅煜麾下铁骑强悍,南下之初便力挫逆贼气焰、扭转局势,从二月至今,大小战事不断,如今已到了抚州地界。若一切顺遂,不出五月底,便能斩杀贼首,带兵凯旋。 这消息当然是令人振奋的,攸桐甚至还曾梦见傅煜归来,踏足南楼。 然而,没等南边喜讯传来,一道噩耗却遽然降临。 …… 临近端午,原本各处喜庆,粽叶飘香、雄黄煮酒,城外河畔搭起彩棚,等着龙舟赛。 谁知这日,北边忽然送来加急快报,老夫人瞧罢,险些晕厥过去。 原来傅煜南下平叛后,鞑靼辗转探得消息,得知南边内乱、傅家虎将不在,观望一阵后,终是按捺不住,生了窥边南侵的心思。因上回在傅煜手上吃了大亏,这回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调了重兵,又派最得力的两位将领南下。 那两位都是鞑靼王庭里久经沙场的老将,护国柱石般的人物,也是傅家的老对手。 鞑靼既派如此精锐,自是来势汹汹。 彼时傅德清正率部下巡边,闻讯当即前往迎敌,以老将徐夔为侧应。 两强相遇,战事格外激烈。若按从前的做派,傅德清拒敌之后,甚少长途追深杀入敌境,一则穷寇难追,虚耗兵力,再则鞑靼地广人稀,他哪怕追杀得手夺得城池,也难统治百姓,劳心费心,是以几十年僵峙,守着地盘密不透风。 这回却孑然不同。 那两人是鞑靼的杀手锏、顶梁柱,轻易不会出动。此次既派重兵猛将,足见鞑靼的野心,若不斩草除根,等傅家谋夺天下时,这便是背后最大的隐患。 难得他们出洞,岂能放虎归山? 傅德清亲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