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强垂眸瞅他一眼,也没有个笑模样。 根子一愣,便知道他的顾忌,不敢催了,随他一步一步往前挪。 先去的陆强家,根子走前面,撩开厚重的棉窗帘,过道里阴暗破旧,旁边只有一扇门,里面透出光线。 “钱大娘?”根子喊了声:“我是小志啊!回来看您了。” 王全志,根子本名。 屏息等了等,门里一串脚步声,门被推开,根子眼睛一亮,看见自己老娘。 “妈!你在呢!” 王母上来揪他耳朵,给他扥进去,“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根子吊着脑袋,呲牙咧嘴,哎呦呦直叫唤。 屋里充斥一股刺鼻药膏味儿,只开了盏白炽灯,窗户对面是个通长的老火炕,旁边有炉子,上面搁着暖水壶。炕上的人平躺着,一条简易束带吊着她的腿,另一头拴在房顶晾衣绳上。 钱媛青看过来,笑了笑:“小志回来啦?” 根子逃脱魔掌,往炕边儿半趴着,“大娘,怎么弄成这样,严不严重?疼不疼?”往她腿上看过去,她小腿周围用特制木板固定了一圈儿,缠着红线绳,看去粗糙又简易。 根子回头:“妈,这能治好吗?要不行送医院吧,我车停村口了。” 王母骂他忘本的玩意儿,出去几年不知自己姓什么,小时候摔断腿,也没见现在瘸着。 根子撇撇嘴,钱媛青拍了拍他的手,“大娘没事儿,快跟你妈回去吧,”又对着王母:“妹子,昨儿他爸不还念叨他了吗,快回吧,我这儿没事了。” 根子顿了顿,没有动:“我不是自己回来的。” 王母忙接:“有对象了?” 根子没理她,握着钱媛青的手:“强哥在门口呢。”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几人把目光投过去,见那儿杵了个人,人高马大,黑衣黑裤,几乎挡住整个门口。 他并未察觉别人的目光,视线定在房门正对的柜子上。 根子明显感觉掌中的手在颤抖,接着徒然抽出来,搭在胸口,闭上眼:“滚出去。” 声音是极力克制的冷漠。 陆强身形微动:“妈。”这声叫的生硬,嗓子带着久不说话的沙哑。 钱媛青胸口起伏不定。 他站在原地:“伤的重不重?” 钱媛青骤然睁眼:“别管我叫妈,我没你这么畜生的儿子,你进错家门了……给我滚!” 陆强沉了沉眸,仍旧没动。 钱媛青手抖的厉害,抓过炕头儿茶杯使劲掷过去,动作大了,扯到腿上的伤,疼出一头冷汗。 陆强不动不躲,杯里的水滚烫,全部淋在他半截脖子和前襟上。 他咬了咬牙,一声没吭。 王母见她情绪激动,赶紧去拢陆强,叫根子:“你先带强子回咱家,让你爸给找烫伤膏,先住下,有话往后再说,别搁这儿添乱。” 根子回神,应了声,半推半送把他弄出去。 王母上前查看她的腿,帮她调整了下位置,钱媛青情绪不稳,仍旧有些气喘。 王母叹了声,拽了把椅子坐她旁边:“大姐,你这是何苦,亲生儿子还能一辈子都不认。” “这畜生跟我没关系。” “别说气话,都是当妈的,我懂。做再多错事也是心头肉,何况现在孩子回来了,你还把他往外赶。” 钱媛青眼睛一涩,眼泪直打转儿:“老陆被他活活气死,他还有脸回来。” 王母叹息摇了摇头:“老陆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们好。” *** 陆强随根子回去,直接进了主房的偏屋。格局和钱媛青那儿不同,主房左右两个房间,分别住老两口和根子。西屋没人住,成了柴房顺便养牲口。 根子爸给找来烫伤膏,根子着急,伸手就要往陆强脖子上涂。 陆强偏头,接过去:“自己来。” 两人折腾了半宿没吃饭,根子爸煮了一锅大年夜的饺子,冒着热气端上来,又给拿了瓶白酒和花生米。根子饿急眼,没多会儿就吃了半盘,一抬头,见陆强光顾抽烟,没动几口。 “哥,不合口儿?让我爸给弄点别的?” “不饿,你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