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便摆了摆手,命仆侍放人进来。流珠漫不经心,略一抬眸,便见来人剑眉星目,身躯凛凛,面容俊秀一如帘外明月,眼眸清冷好似春日寒气,足蹬锃亮军靴,踏得铿然作响,步履间虎虎生风,恰是许久未见的徐子期。 她手上一颤,差点儿将茶盏打翻,幸而官家并未注意,只顾着起身去迎那徐家大哥儿。此时此刻,台上人唱了甚戏词,流珠是半点儿也听不进了,只听得那徐子期跪在眼前,声音低沉地,拜过官家,及她阮太仪。 阮太仪那三个字,自那男人的薄唇中说出来后,流珠耳中嗡嗡作响,鼻间发涩,连忙借喝茶掩饰神色。官家与徐子期寒暄几句,随即又温声说道:“今日是盂兰盆节,太仪非要请了这演杂剧的班子来。她一使起性子,朕向来拗不过去,只得如她所愿,依言而行。还请将军坐下来,且陪着太仪听完罢,之后,再议政事。”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时间有bug,纠结了半天,想着怎么改,赶紧修了下…… 这章算昨天的…… ☆、101|96.95.95.93.91.01 金舆玉座寒灰里(一) 那藤架下的戏台子上,扮作娘亲的戏子带泪唱道:“儿的父修正道跨鹤西走,娘说道阴曹府报应无有?我受的是蓬头垢面披枷戴锁,口含着银灯,等何日我才得出头?儿求佛尊将娘搭救,也不枉为娘我就盼儿在心头。” 流珠点这一出杂剧,原本为的是膈应官家,不曾想此刻细细听得唱词,直觉得通身上下都不大舒坦,却也不好显露。徐子期坐在官家右手边上,垂眸听着这唱段,亦同阮二娘一般,面上一派清冷不变,心里面却是五味杂陈,可谓切齿嚼牙之恨。 流珠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个儿的脚。好不容易挨到戏唱罢了,傅辛虚虚赞了几句,随即便要同徐子期去商量政事,流珠一想,面上一派坦荡,对着傅辛柔声笑道:“儿许久未曾见将军了,有些话儿,想同将军交待一番。毕竟,打从今日起,将军便是家里面的顶梁柱了,有些事情,总该要厘清才好。” 傅辛微一挑眉,瞥了眼她,倒也未曾阻拦,毕竟阮二娘这话,也是在情理之中。一行三人,便边说着话儿,边往理政殿中步去。傅辛及徐子期一前一后,走在最前头,流珠隔了段距离,徐徐跟着,而那一双美眸,想要望向徐子期的背影,又因着心虚之故,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在这宫里待了半年有余,她可谓过得是心如止水,然而徐子期的归来,却好似在这非但静止,且近乎干涸的死湖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儿。石子儿击入镜般的水面,激起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令她再难安宁。 及至理政殿中,傅辛与徐子期闭起门来,交谈许久。流珠在偏殿里候着,直等到夜深之时,才听得傅辛唤她入内,深深望着她,唇边带笑,温声道:“阮太仪且送将军一程罢,有甚话儿要讲,便边送边叙罢。” 流珠对他一拜,且算谢过,便依照礼数,走在前面,先跨过门槛,随即稍稍一顿,等着徐子期跟上。二人稍稍错开半个身子的距离,行入花间小道,但闻得四下空寂,出奇静谧,便是此时,流珠缓缓一笑,并不抬首,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声,随即柔声道:“将军可曾回过府上了?” 徐子期微微低头,目光之中隐隐透着灼热,声音微哑,低低说道:“未曾。” 流珠睫羽微颤,将手儿半拢于袖中,絮声道:“近两年,瑞安愈发出息了,阿郎不在时,他也会依照阿郎遵嘱,晨起练功,从不懈怠。至于如意,还如从前那般聪颖,时不时便会给儿写信,信中用的一些词儿,儿都要特意问过旁人才能通晓其意,着实自愧弗如,至于女红活计,她也会跟着弄扇她们学,还望阿郎能允她继续念书,她必不会顾此而失彼。” 徐子期点头,沉声道:“自然会依二娘所言,令如意继续进学。” 如意这半年来给她写信,信中说得明白,她唯恐大哥归来后,命她退学。此时听了徐子期之言,流珠心上稍慰,微微一笑,又叮嘱道:“瑞安是笨孩子,所以阿郎切记得要多多夸他。如意天资聪颖,难免骄纵,将军便该时不时打击她一下。此等浅显道理,不必儿说,将军自然也清楚明白。” 徐子期点了点头,又挑起眉来,那双锐利如刀锋一般,清亮与明月无异的黑眸,直直地逼视着她,口中低低说道:“二娘近来过得可好?”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