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血色小字——宋引。 他给了她一块阴差才有的腰牌,无异于默许她光明正大的去查清母亲之事,无论她走到何处,只要长安城的花渡不拦她,其他的阴差无权干涉她所作所为。 握紧那块牌子,引商还未向面前那人道上一声谢,抬眼看到的却是他敛了眸色,转身离去的背影。 似乎就在他离开之后,长安城才总算找回了往日的喧嚣,大街上路人们行色匆匆,酒肆里客人在与美貌的胡姬高谈阔论,不时有人在这不算偏僻的小巷里进进出出,偶尔也有人在路过时瞥她一眼,似在好奇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为何孤零零的站在此处,不过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倒在树下的青娘的尸身。 最终,是好心的过路人唤来在坊内巡查的不良人,总算是将青娘的尸身带回张家。 比起自己的悲伤,引商更不忍心去看张伯的神色,匆匆跑出门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多年来一直嫌弃他们母女二人的张拾也红了眼眶。 可是现在还不是跟着他们尽情哭上一场的时候,她跑出门之后便开始循着母亲的魂魄离开的方向找去,边走边想着母亲这辈子还有何事放心不下。 她曾听说过,人死后若是仍惦记着死前未见到的亲人,这执念便会促使其不顾一切的赶往那人身边,可是青娘未曾回到张家,也未在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徘徊,又会去何处呢? 而在她盲目的四处乱转时,花渡始终沉默着跟在她身后,他这一天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引商本以为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的话,但是走着走着,她连眼泪都不流了,只是一心想查清真相,他却还是有话难张口的神情,她不由困惑的多看了他两眼。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可是他似乎仍是说不出口,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引商心里有了个主意,“我去找卫瑕。”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卫瑕总能想明白。 花渡阻止不了她,只能紧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 卫瑕还不知道这短短一天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平康坊那座小楼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引商对他说了事情的经过,甚至将娘亲死之前与自己聊过的一些事情都说了个清楚,又在他开口前摇摇头,“你别安慰我,帮我想想这件事。” 当局称迷,傍观必审。 未负她期望,听完后,卫瑕略一思索便问道,“你说你阿娘的模样变回了年轻时,那她是何时嫁人的?” 何时嫁人的?引商虽不懂他的意思,也在仔细回想后答道,“我阿娘刚刚及笄就嫁给我爹了。” “那你看她现在的容貌,像是已经嫁了人吗?” 青娘现在的模样虽然年轻,可也不是十四五岁时的样子,倒像是引商记忆中自己年幼时日日见到的母亲。她连忙点了点头,又问,“这很重要吗?” 而眼前的卫瑕却说,“我只是随意问问,没什么要紧的。”说着突然扭头看向花渡,正色道,“其实我最想问的是,青娘的夫君真的死了吗?” “我爹枉死多年,怎么可能还活着?”引商只觉得这话荒唐。 小时候,可是青娘亲口告诉她,爹爹因为才华过人招来妒忌,一次科考前,也不知与何人起了争执,又得罪了哪个有来头的举子,最终闹上了公堂,还在狱里呆了几日。待回到家中时,便是一副憔悴模样,夜夜辗转难寐,似是在忧心什么事情。长安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太多,对付一个空有满腹才华的书生又有何难,没过多久,父亲便在独自外出时枉死街头。青娘虽不忿此事,却又查不出害了丈夫的歹人到底是谁,只能小心为上,带着改姓宋的女儿战战兢兢的度日,又因为无法报仇,多年来从未奉祀过夫君。 若父亲还活着,阿娘何苦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她。多年来,引商对此事深信不疑,何况她也确实见过了父亲的尸首。 可是如今卫瑕却质疑起此事,甚至在听她说完事情经过之后,又认真的问了她一遍,“你真的相信吗?” 使是再深信不疑的事情,也经不起别人的反复质疑。引商突然想起了母亲匆匆离去的那个背影,再走得远一些,她就能够出城,离开长安。 青娘早年丧父丧母,长安城外已无亲人,就连仇人,都是生活在长安的。而她若是心系他人,早些年便绝不会嫁给父亲。 引商从不愿承认母亲讲给自己的故事是经不起推敲的,现在也不愿意。所以她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了跟着自己过来的花渡,她希望他能帮她说说话,告诉她,她相信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两人的目光相触后,花渡却微微垂下了眼眸。 一个不忍心问,一个不忍心说。到最后,卫瑕还是选择自己做一次恶人,他站起身,勉强走向花渡,挡在了这两人中间,然后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她爹爹,姜榕真的死了吗?” 有他拦在中间,花渡看不到引商的神情,引商也看不到花渡的目光。她只是隐约看到,卫瑕身后的人在迟疑了一瞬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姜榕未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