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山风景区。 我一边匆匆跑上警车,一边和程佳联络:“跟得怎么样了?” “他们下车了,正往爱情桥方向走,我也下来了,怕被他们发现,不敢跟得太近。”程佳的声音压得很低,伴着山风吹拂,有些模糊不清。 我嘘了一口气,对二亮说:“你猜对了,他们真往爱情桥去了,可能就是玩一次小浪漫。” 二亮的表情很严肃,黑乎乎的脸膛像是罩着一层乌云,嗡声嗡气地说:“不出事就好。” 爱情桥是苍莽山的一个景点,桥长十几米,连接两段悬崖峭壁。每侧桥栏上都有十座心心相印造型的雕塑,充满浪漫气息。时常有情侣和夫妻来这里徜徉,留下一束玫瑰或一枚连心锁,当做感情的纪念。 “人怎么样了?”我们的车飞快地驶进苍莽山景区,我又拨通程佳的电话。 程佳有些焦虑地说:“不见了,他们到了爱情桥就摆姿势拍照,照了一会儿就下桥往树林里面走,树太密,我离得又远,就跟丢了。” 情急下我脱口埋怨道:“你可真笨,连两个大活人也能跟丢。” 程佳委屈地说:“不怪我啊,我又不是警察,没受过专业训练。” 挂断电话,车子已经停在山脚下,沈恕随即也开车赶到了,见到我劈头就问:“怎么样,程佳跟着他们吗?” 我说:“他们在爱情桥上拍照,程佳没跟住。” 我们来不及多说话,沿着上山的甬道向上爬。苍莽山景区尚未完全开发,对外宣传也不够,除去本地人,很少有外地游客。这时天已黄昏,甬道上只有我们几个人,风吹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虽然已进入夏季,却仍有微寒的感觉。 我们爬上半山腰,眼前是一个偌大的平台,沿平台走过去,再拐一个弯,就是爱情桥。 这时程佳又打来电话,声音慌张得有些变形:“你们……到哪儿了?马超……马超掉下悬崖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好像全身的血都涌到脑袋上,问了句废话:“人怎样了?” 程佳说:“没……看见,这么高的悬崖,八成是不行了,姚蓓在悬崖边上哭得死去活来,要不是被我拽住,她也跳下去了。” 沈恕没听见电话内容,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神情变了,加快脚步往爱情桥冲去,二亮他们紧随其后。 距离爱情桥约十几米远的树林里,姚蓓正伏在一块紧邻悬崖的巨石上哭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程佳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可能是怕失足跌落悬崖,她双手紧紧搂住一棵小树,脸色像灯光下的打印纸一样惨白。 沈恕示意几名刑警把程佳和姚蓓带到安全的地方安顿好,他打电话到市局技侦处和消防队请求支援。 这时天色渐渐黑下来,深不见底的悬崖像一张黑乎乎的巨口,可以吞噬一切坠落的物体。月色把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奇形怪状,张牙舞爪。一束苍白的百合花萎靡在地,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消防队员在悬崖底寻找了很久,直到半夜,才在碎石中发现马超的尸体。从近百米的悬崖上坠落,成千上万的碎石刺进他的身体,骨断筋折,皮开肉烂,几乎分辨不出本来面目。原本雪白的白西装被鲜血浸透,染成大块的腥红色,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 尸体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蒙有一层死亡的白翳,却仍然流露出生动的情绪,似乎是惊恐、诧异,又似乎是对生命的眷恋和不舍。 惊魂未定的程佳说她并未见到马超坠崖的过程,她是循着姚蓓的哭声和尖叫声找过来的,那时马超已经伏尸崖底了。程佳虽然是法制栏目的记者,却是第一次成为命案现场的当事人,吓得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情绪几近崩溃的姚蓓只是哭,哭到嗓子嘶哑、双眼红肿,几乎要把眼角擦出血来。把她断断续续的叙述连接起来,大致的事情经过如下: 她和马超从刑警队出来后,都急于为自己解释,更为对方出卖自己而感到愤怒。但是,在激烈的争吵过后,他们知道是中了警方的诡计。这反而让两名年轻有了同经风雨共患难的感觉,以至于感情更加亲密而难以割舍。 为表明心迹,两人在网上约定,于今天下午在爱情桥上举行只有两个人的婚礼,从此以后两人就是永生永世的夫妻,绝不分离。这疯狂的想法让他们激动不已,于是,穿上租来的白西装和白色婚纱,手持洁白的百合花,他们偷偷溜出家门,共乘一辆出租车,来到楚原市的爱情圣地。他们在爱情桥上放肆地笑、疯狂地呼喊,尽情释放青春的热情。 为留住这美丽的时刻,他们拍了数不清的照片。马超为穿上婚纱的姚蓓着迷,从各个角度拍摄她的各种造型。他们在极致的快乐中没有意识到,马超已经退到悬崖边缘,在他再一次按下快门的瞬间,失足滑落悬崖,从天堂坠落到地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