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浓倚在柜台旁,一手托腮,一手摆弄着瓶中新供着的桃花,含糊不清地应了句:“还成。” 认真说起来,自打搬出徐家之后,她过得可谓是跌宕起伏。 先是陪景宁道南风馆,稀里糊涂地揭了身份,又和顾修元春风一度;搬了小宅院后,又莫名争吵了一番,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现在还没消褪…… 只是与顾修元的恩怨情仇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她都没怎么向景宁提,更别说是徐思巧了。 感情一事,实在称得上是造化弄人,不知该作何评价。 徐思巧端详着她那一言难尽的神色,觉着有些奇怪,可云浓不愿讲,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换了话题:“天色尚早,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咱们可要出去逛逛?” 云浓点点头,提议道:“阿菱先前说,新铺子那边的装潢快要完工,不如去看看?” “好啊,”徐思巧对香料生意一直很是上心,听此,随即站起身来,“这就走吧。” 阿菱需得留下来看铺子,云浓将杯中剩下的小半盏茶饮尽,向她道:“你做得点心极好,赶明儿若是有空了,帮我再做些吧?” 阿菱含笑应了下来:“好。” 从这里到新铺子去,有不短的距离。云浓原是想要乘车去的,可出门后又改了主意,与徐思巧商量道:“你既是不急,那咱们索性就走过去吧,权当是闲逛了。” 这提议恰和了徐思巧的心思,她笑道:“正好,方才阿菱的点心我吃得多了些,走过去还能消消食。” 如今民风不似前朝那般死板,大街小巷常有出行的女子,鬓发如云,裙裾飞扬,不必像百年前那般遮掩得严严实实。 尤其是最为热闹的长安街,一路走过去,仿佛衣袖上都能沾染了脂粉香气。 两人并没急着赶去新铺子,且走且逛,还在长安街买了些小玩意。 “这簪子不算贵重,胜在样式精巧,倒是适合家常用。这珠贝穿成的风铃,挂在檐下应当不错……”徐思巧将府中那些烦心事都抛之脑后,一门心思地挑起东西来,及至带着不少小玩意出了长安街,兴致勃勃地同云浓感慨,“难怪你先前不高兴了就爱去闲逛买东西,果然是有道理的。” 云浓手中拿了个扇坠绕着,抿唇笑了声,又看了眼方向:“可是要往这边走?” 翠翘连忙应道:“是这边。” 新铺子的位置很好,穿过繁华的长安街,再走不多久,便到了。 铺面装潢已经大致完工,只剩下一些细致的需要再斟酌着改,远远地看过去,除却匾额还没挂上,旁的已称得上是尽善尽美。 这里是由阿菱监看着,在原来铺子的基础上进行修整,具体的方案则是云浓提出来的。她的审美癖好十年如一日,压根没变过,所以这新铺子细看起来,风格倒是与四方斋有几分相似。 徐思巧看着那典雅精致的门面,又惊又喜,同云浓道:“这就是你的新铺子了,可真是……”她顿了顿,一时间也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来夸,诚恳又认真地说了句,“好极了。” 云浓当初亲自将四方斋给做大,事无巨细不厌其烦,主要倒不是为了银钱,而是她自己的喜好所在。如今闲得无事,便将心力都放在这新铺子上,横竖她也是爱制香的,也算是个消遣。 她在门前几步远处站定了,仰头看了眼:“该写牌匾了。” 徐思巧附和道:“这牌匾可得找人好好写,毕竟是挂在外边的门面。” 云浓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进了门。 她养在宫中时,随着景宁一道念书,虽说学问未必有多好,但那一手字却是被先生盯着练出来了。但姑娘家的字迹大都偏秀气,所以当初建四方斋之时,她还是央着顾修元题了字,令人装裱制匾。 如今绮罗香是个香料铺子,倒没那么多顾忌的,她自己写了就是。 云浓原是避免去想那些旧事的,可一旦开了头,就难免会多想—— 顾修元这个人,算得上是能写善画,虽称不上“诗画双绝”,但在云浓知道的那些个世家公子中,也难挑出来几个胜得过他的人。 他若真是出身贫寒,那只怕真得是天纵奇才,才能有这般成就。 尤其是他的字,与近年来风行的工整字迹不同,飘逸之中自有风骨,可谓是别具一格。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