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应该来青州。”她沉默了一阵,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 说完,回身走到厨房里,将帕子沾了水回来,重新在他身旁蹲下,抬手沿着额头淤青的边沿替他擦拭。 邓瞬宜挡开她的手。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难受。” 纪姜看着他几乎埋进衣襟里去的那张脸,将那方替他擦拭伤口的帕拧干,紧紧地握入手中。 “想办法走吧。” 邓瞬宜松下全身力气,瘫坐在阶前,竭力抑住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听的哭腔,“我走不了,宋简不会放过我,再说,就算走了,我一个人能去什么地方。我想见你,你是我的……” 牙齿几乎咬住舌头,他说不口,或者他怕他一说出口,她就要走了。 他哽咽了一下,凄怆地抬起头,“父亲死了,他入狱头一天逼我出侯府,我知道东厂的人要杀我,也知道顾仲濂要拿我做炮仗,南方又太远,我怕我还没有见到你,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纪姜没有看过他像如今这样狼狈。 这让她心中升起一丝带着自责的悲悯,她拼命维护的朝廷,自宋家之后,舍出一条又条的人命。折辱了一个又一个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原本风光霁月的人物。 想着,她撑住邓瞬宜的胳膊。 “来,起来,小侯爷。” 她拽他了,他不敢不起来。 两个人搀扶着在沉寂的厨房小院中站起来,纪姜弯下腰,轻轻地拍着他身上的尘土。 “你以后,不要再为了我去给宋简磕头了,你是西平侯的世子,老侯爷虽然死了,但是朝廷并没有废除你们府上的爵位,宋简身上没有实在的官位,在他面前,你可以暂时的失掉体面,但绝不能失掉气节。” 她的声音很温柔,手上的动作也不重不轻,珍珠耳坠子在耳畔轻轻摇晃。 衣着质朴,不施粉黛,可她还是邓瞬宜记忆的那个纪姜啊。 邓瞬宜鼻子发酸,没有哪一刻,他会像现在这样,想要去倚靠纪姜。他很鄙视自己心中的这个念头,忙道:“我可以没有什么侯府的尊严,但我不能看着你受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我既然接了赐婚的旨意,我就一定会用一生来好好的待你。宋简答应我了,只要我把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交给他,他就答应放你回帝京。” 说着,他捏住纪姜的手,“公主,臣求求你了,你回帝京去吧。” 纪姜低头望了一眼他握在她腕上的手,并没有试图去抽开。 “邓瞬宜,我和你不是夫妻。” 邓瞬宜听了这句话,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样,松手猛地退了一步。 “臣无礼。” 第30章 雾遮 纪姜抬起自己的手, 手腕上留下被他捏的发白指痕, 她拉扯袖子,不动声色的盖住。 “老侯爷留给你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 邓瞬宜目光暗淡下来,垂下目光,摇了摇头:“我不敢看, 我把他藏在了出逃的路上一处地方, 父亲说,那是我的保命符,也是我的催命符。” 说这话的时候, 他不由得想起了父亲临别前的话。年迈的老人,眼底发灰,用一种极其凄怆的与其跟他说:“之后的路,就看你的造化了, 出了帝京,往南方去,千万, 千万不要让东厂的人抓住你,也不要信顾仲濂的任何一句话。” 这一路, 可真难啊。 邓瞬宜心头泛酸,“公主……我是不是和父亲一样, 终究难逃一死啊。” 月光惨淡地落下来,替代昏黄的灯光,把邓瞬宜的脸色映地灿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