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妫双目无神,仰头看着那漆黑的房顶,轻叹道:“是啊,是该赶快好起来,这地方实在太冷了。” 听了这话,姜之齐手一抖,汤撒出来些。 他将调羹放进瓦罐里,手不小心在罐沿儿蹭到了汤,便使劲儿在衣服上抹干净。他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笑道:“你再忍耐些日子,快打春了。” “长安现在估计能穿纱了吧。” 从前她喜欢穿那种鹅黄色的裙子,风一吹过来就能飘起来,好看极了。到了 回塔县,就再也没穿过好料子做的衣裳。 “可能吧。”姜之齐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屋子里太昏暗,看不清他到底是何脸色。“你要是想穿纱裙,我让刘能现在就去利州买,等到了夏天” “我要去长安。”苏妫淡淡打断男人的话。 “哦。”男人仍不抬头,只能看出他的身子晃了下。“等父皇气消了,咱们就 回去。” “银子八岁了,我得带她去找她爹。” 男人闷声道:“我不就在这儿么。” 屋子里很安静,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能听的很明显。 良久,苏妫颓然地闭上眼睛,声音不带半分力气:“你先出去吧,我困了。” 男人的手颤抖的很厉害,害怕?愤怒?或许都有吧。他终于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依旧年轻貌美的女人,冷声道:“我不许。” “哦。”苏妫觉得屋子很闷热,她想将窗子开开让晾一会儿,可又懒得起来,便用纱布抹了下额头的汗,缓缓说道:“我听见了。” 外面的犬吠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突兀,男人将一块小被子盖在女人的腿上,一声不吭地端起瓦罐下炕。 他像没事人似得,只在出门的时候才淡淡说道:“汤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苏妫感觉自己好像又开始发烧了,身上疼的紧,原本以为说出这话,他们会争吵,现在,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啊。 忽然,门咚地一声被人推开,苏妫瞧见姜之齐满脸惊慌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 在西州这么多年,这个男人面对任何困难都能淡然处之,几乎没有见过他这般神色。 “韩,韩度来了。”姜之齐咽了口唾沫, 回屋到处翻找,嘴里还一直重复着:我的剑呢,剑呢。他四处都找不到武器,急得冲到炕边,对苏妫道:“他就是个疯子,铁定会杀了我。七娘,我得带儿子闺女出去躲躲。” 说话间,姜之齐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烛光闪了好一会儿,苏妫这才 回过神来。韩度,我听清了,是韩度!他真的来了? 就在此时,院中忽然响起个浑厚的女人声:“姜之齐在哪儿?苏妫在哪儿?快给老娘滚出来!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竟然趁着官人不在,就把我们家闺女给卖了!” 说话间,一个膀大腰圆的黑影踹门而入,这个人皮肤很粗,有些黑,眼睛很小,却炯炯有神。她一副男人打扮,要仔细看才能瞧得出来是个女人。 这个凶横的女人一手叉腰,另一手举着正燃烧的火把,愤怒地在屋子里到处看,这架势,说她是来杀人放火的,肯定有人信。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黑女人气呼呼地扭头到处找,可当她看见炕上躺着的苏妫时,她的那双小眼睛忽然睁地老大,嘴一咧一咧地抽搐,只见她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不相信地伸长了脖子去仔细瞧苏妫。 一阵茶香徐徐而来,韩度,那完美的韩度出现了,他头略一低,绕过了只有他脖子高的门沿儿进屋来。 黑女人见韩度进来了,忙将火把扔地上踩灭,她一手使劲地拉住韩度,另一手指向苏妫,声音还带了些许兴奋:“她,她就是苏妫?天哪,你怎么没说她这么漂亮!” 韩度原本铁青着脸,可当他看见炕上的女人泪眼盈盈,虚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时,那原本满腔的怒火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满满地怜惜。 “怎么了?”男人坐到炕上,手附上女人的额头,惊诧道:“还发烧了。” 这么多年,我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纸老虎,只有在你面前,我还是月儿,是那个刚从大明宫出来无依无靠的小女孩。 我的亲人,我的韩度,你终于 回来了。 “别哭。”男人一边将大氅脱下,一边从袖中拿出帕子,仔细地替女人擦去眼泪,柔声道:“我 回来了,别怕,我 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苏妫扑到韩度身上,使劲儿地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