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七年,十岁幼弟韩离病重,因大西北苦寒,缺一味药材,遣人回南国求药却不得,高位上的东兴帝后誓要将韩家赶尽杀绝,任十岁孩童病痛而亡。 痛失稚子,母亲玥长公主自此缠绵病榻,隐有疯魔之症,景元十年秋,自高高的城楼一跃而下,筋骨尽断,勉强吊着一口气,始终不肯咽下。景元十一年,遵其遗嘱将其抬入法华寺地宫,若不见司徒珊同百里尧殒命,绝不肯入阴曹轮回。 与盛京少女心中明媚温暖的法华寺和趣味多多的结缘豆不同,北郡府之法华寺是世上最阴森可怖之地,结缘豆是他心底最恶心的味道。 地宫之下,守着奄奄一息的母亲七日七夜,只以结缘豆充饥,从此后,食不知味,再无畏怖,走出法华寺地宫时,仿佛已换了魂魄。 同年奉诏入盛京为质子,上鹿台山设局谋划,景元十七年冬月,痛失一生所爱。 越入内,虽逼仄却有光亮,玄明法师等在尽头,双手合十对韩晔行礼:“吾皇万岁。” 祭坛上所摆放的,无一不是遗物。童稚之子陈旧开裂的皮制蹴鞠、二十年前盛京皇廷工艺的钗环、韩家家主此前最爱的一只玲珑杯盏,还有一件大红嫁衣,剪裁同刺绣皆拙劣,显然并非出自技艺熟练的绣娘之手。 韩晔却独独上前抚过那件大红嫁衣,一针一线粗糙却用了心思,可惜鸳鸯被人从中劈作两半,无人肯再缝合。 十月初一,是丫丫的生辰,如今也只做了冥诞,他带回了她的数件遗物,却带不回她。 嫁衣、小黑、辟邪木佛珠,还有他…… 他亦是她的遗物。 遗落人间,踽踽独行。 ☆、第324章 诞下龙子 祭祀的仪式大同小异,北晋勤勉的君主孤傲隐忍,甚少将心绪外露,仿佛再多的苦难和失去,不过是积压在心上的负荷,他能承受,无须道出,任旁人指指点点。 祭坛上除了几样逝者的遗物,扎眼的还有一盏引魂灯,它自盛京法华寺地宫取出,不曾派上丝毫用场便草草地搁置此地,成了北晋皇帝心中又一样难掩的痛楚。 因了这盏灯,他连保护心爱之人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从此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该恨谁呢,一步一步被人被己推着走,母亲早已死于多年前的地宫之中,只是父亲从来不肯告诉他,让他揪着一颗困顿之心,在复国的路上隐忍独行,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于引魂灯。 如今真相大白,引魂灯之说,只是骗局。母亲已死,招魂幡从未灵验。丫丫已死,他连引魂灯也放弃,从哪里去找她的半点血脉一丝气息? 地宫内无人敢出声,留韩晔一人独自悼念,悼念逝去时光,祭奠一生所爱。 祭祀的仪式很快结束,韩晔来的快去的也快,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曾有,即转身离去。似乎再呆得久一些,他会与逝者的亡魂撞在一处,生死两茫茫,他抓不住他们,索性不再去看。 待出了地宫,地宫之门随即重重掩上、落锁,韩晔在重重的掩门声中回头,石制的佛塔落了灰,将他此生所有的亲人、爱人压在地宫之下。丧父、丧母、丧妻、丧弟,鳏寡孤独的滋味他一人背负。 听闻陛下在法华寺设了祭,群臣诸如谢炎、杜皓宇等来得迟了,皆静候于地宫之外,见韩晔出来,少不得要说些节哀顺变的话。 然而,北晋君臣自苦难中互相扶持至今,失去的本已不可胜数,容不得他们将太多哀思寄托于逝者。虽已立国,但治国之路漫漫,沿途多少艰难险阻,君臣高瞻远瞩自然要细细谋划。 离了法华寺回到皇宫不多时,以辅政功臣身份位列三公之首的谢炎奏道:“陛下,有句话臣寻思良久,不可不言。西秦虽为昔日古晋国乱臣贼子,君氏乃篡位而得的帝位,然今时不同往日,西秦毕竟是三国之首,兵力国力皆强盛不可撼动,我晋国若想立足九州,是否应该结交西秦,为我晋国大业谋得一线生机?” 大元帅杜皓宇附议道:“谢大人所言极是。臣听闻西秦皇帝大婚之时,东兴已派了使臣前去恭贺,看来是有意结交的意思。据传西秦新册立的皇后出身荥阳白家,是西秦独臂元帅白岳之女。若是论起出身,那位皇后与陛下也属同宗同源,甚至整个西秦皇族皆与陛下有血脉亲缘,如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