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一切不是梦,倘若她不是父皇母后的女儿,那么,她又是谁呢? 她的确命中带煞,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一个离她远去,活着的,死去的,她爱的,爱她的,都已不在她身旁。 回到锦华宫,第一个发现百里婧失魂落魄的,仍旧是在园中扫雪的那个内侍。 “婧公主,您回来了。” 乍听得他的声音,百里婧才稍稍回神,她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君执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再跪一次,可他发现他的妻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实在软不下膝盖来,便拿起脚边的伞,为她撑了起来,挡住了漫天飘落的雪花,道:“公主身子才好些,不可再着凉了。” 见百里婧拿眼睛盯着他,他忙解释,垂下的黑眸中满是纠结:“哦,奴才本没资格说这些,若是让大宫女们听见,该怪奴才多嘴了。” 宫里的奴才们各有各的本分,为公主撑伞这种事哪里轮得到一个扫雪的内侍? 百里婧却没怪他逾矩,唇角浮起隐约的笑意,略略苦涩:“难为你还惦记着本宫的身子。” 君执垂着脑袋,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只惦记她,别的,与他何干呢?这天寒地冻的。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福至心灵,百里婧竟说道:“你陪本宫去长廊里走走吧。” 君执一面意外,一面又见她穿得单薄,忙道:“让他们给公主添件衣裳吧?” 百里婧根本不听他的话,连吭声都没有,就率先朝长廊走去。 宫里查的严,君执哪儿敢暴露行踪,锦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眼熟得很,就他一个生分的,他裹着衣裳扫扫雪就罢了,还能明目张胆地去跟他们碰面? 见她离了他的伞,君执只得跟上去,暗骂“小疯子”,拉都拉不住,她要是有一刻听他的话就好了。 长廊里倒不用再撑伞,可四周空空,风大,君执提着灯笼都有点儿冷,想把自个儿身上穿的衣裳脱下来给她,又碍于内侍低微的身份,不敢造次。短短的一小短路走下来,急得他都热了。 百里婧没话找话说,问道:“你是几时入宫的?” 将入夜时分。 君执想这般作答,又不能,只得胡编乱造道:“有几个年头……景元十三年。” “哦,景元十三年……”百里婧沉吟:“那个时候,本宫十二岁……不在这宫里,难怪竟不认得你。” 君执算了算,想起她那会儿是在鹿台山上学艺,应是与韩晔在一处的,暗骂自己糊涂,怎么不想个好点儿的年份,竟让她脑子里想着韩晔了。 “正是。”他咬牙切齿地答。 “因何入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答了一个问,又来一个。 自然是因你而来!若非你在此处,我又何来如此狼狈与憋屈?君执心里起了千层浪,面上却只得隐忍,捏造道:“家里穷,兄弟多,入宫来图个温饱。” 百里婧笑起来,笑容无法到达眼底,君执却看不见:“为图个温饱,断了子孙根,这种痛,一辈子都在吧?” 君执浑身一僵,有些不可思议,他家小心肝虽说已为人妇,可总不至于在一个太监面前论这些,且是毫不客气地揭人家的伤疤。 若不是她的气息他无比熟悉,他甚至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他的妻。戴了太久的面具,总以为旁人也是如此。 “痛……是有的。”他难为情地作答。 说他断了子孙根,她的嘴这么毒,他的确常常痛着,却也是因为她,他总有一日会让她知晓。 许是他的回答太无趣,百里婧走到了长廊的转角处,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在凝视她的目光,她的眉头随即皱起来,笑道:“今日好奇怪,你们这些奴才都那样看着我,我的脸上可是写了什么字没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