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容易念起往事,好像人这一辈子只该活前二十年,往后的所有年岁都在为那前二十年付出代价。 有人生来好静,有人永生惧怕寂寞,他自六岁丧母,便再没了依托,幸而身为皇子,并不似平民百姓那般凄然无助。太监宫女想尽了办法逗他开心,整日嬉闹玩乐,恨不得将天都翻过来,让太傅侍读纷纷摇头无奈,但他自己却全然无知。 宫里长大的皇子,哪个没几段风流孽债?年纪轻轻的宫女,脸上写满了“任君采撷”的字样,血气方刚的冲动少年,对情爱的好奇及欲望的沉迷,原本就是平常事,谁又能想到那些年少时的荒唐事会成为他洗也洗不清的肮脏? 要是早点遇到她就好了,要是有人提醒他,别太糟践自己,否则终有一天他将后悔莫及就好了。他常常想,一直想,想了几十年,想司徒珊对他的厌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即便他当上了皇帝,无人敢撼动他的权威,他还是在她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只因她要一个从头到尾干净的英雄,不要一个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九五之尊。 又一个睁眼到天明。景元帝稍稍一翻身,就见帘外有人躬身候着,他问:“何事?” 是高贤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什么?”景元帝极快地自龙床上坐起,衣裳都不及披,就已经掀开层层帘幔走了出来。 “陛下,您这可使不得,龙体要紧哪,快,来人哪,为陛下更衣!”高贤大惊失色。 “为何不请皇后进来?”景元帝自己理了理乱发和衣襟,心都要跳出来,这些年来,司徒珊从未留宿他的紫宸殿,也从未入内瞧过他,他们本是夫妻,不该如此生分。 高贤忙在景元帝后头解释:“皇后娘娘命奴才进来通报的,说是……”他顿了顿,却不好隐瞒:“担心陛下翻了哪位娘娘的牌子,不好打扰陛下的雅兴,只在外头等。” 景元帝握着乱发的手一紧。 ☆、第240章 她是从不信他的,景元帝想,她总以为他荒淫无道,时刻与旁的女人缠在一处。 已是习惯了,司徒珊这种刻薄的语气,他早不该因此而动怒。 既然她不肯进来,那他也不着急出去,本是迫切的一颗心渐渐冷却,他不愿让她知晓他的在乎,他不愿一次次将自己置于难堪的下风。 “来人,朕要沐浴更衣。”景元帝撤回来,卷起袖子道。 虽然想是如此想,可真要做,还是不能如愿,即便是沐浴更衣也没让司徒皇后等太久,进到正殿时,难得看到司徒珊在发呆,目光注视着御座的方向,却又不似全神贯注地瞧着它。 自大婚之日起,她就恪守着皇后的礼仪,这身皇后袍从不肯轻易脱下,也不似宫妃那般每日变换着新鲜的颜色悦己悦人,她安于现状,不愿再变动。 景元帝抬脚走上殿前,发出一声提醒般的轻咳,司徒皇后才惊醒,她似乎等得麻木了,脸上也不见半点不耐烦与盛气凌人,景元帝无端觉得她今日的姿态异常顺从,不似为忤逆他而来。 见她起身要行礼,景元帝抬手道:“皇后不必多礼,坐吧。” 司徒皇后却并未听话坐下,仍旧笔直地立在大殿之内,她的目光自景元帝脸上移开,挪到一旁的高贤脸上,开口道:“高公公,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同陛下说。” 任何人都不敢在景元帝未下命令时直截了当地让他们宫人回避,然而高贤在景元帝身边太久,早就将他的心事摸透,这个女人哪怕要陛下的性命,陛下也会给,何况其它? 于是,不等景元帝开口,高贤便带着宫人退下了,将偌大的紫宸殿让给帝后二人。 紫宸殿正殿空阔,常用来议事,帝后二人若是有悄悄话要说,也该是在寝宫中更为和睦,放在这紫宸殿正殿之中,倒显得又生分又诡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