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的听觉异常敏锐,往日景元帝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可是这回他已然走到她身边,司徒皇后却还没发现,出神地看着窗外,眉头微蹙。 难得有这种安宁的时刻,她不吵,他不恼,景元帝双手背在身后,陪司徒皇后静静站着,素来锐利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身前女子的侧脸。 她已不再年轻,又因近十年的沙场征战落下一身的伤,带着伤病的女人更是老得快,她又不喜欢涂脂抹粉,如今的容颜与后宫那些美艳的嫔妃们根本无法相比。 但,他就是对这张印刻着时光痕迹的面容百看不厌。 岁月催人老,她老了,他也老了,两鬓染霜华,也算是白首偕老,岂不很好? 龙袍、凤袍并立,一样的明黄颜色,一样的华贵富丽,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和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异常般配。景元帝的唇角渐渐染上一抹笑意,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朝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花坛中有一大片的红、白花朵,开得十分热闹。 待看清那些花,几乎是立刻,景元帝便怒从心头起,马上来了脾气,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司徒皇后吓了一跳转过头来,那一瞬的眼神仿佛在问,为何是你? 许是她眸中的惊愕和空洞让景元帝有所触动,他按捺下方才的火气,用浑厚的嗓音漫不经心地问道:“婧儿呢?朕听说她入宫了,怎的不见踪影?” 司徒皇后的失态也不过一瞬间,这会儿已经武装起她的铠甲,答道:“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惦记着这些小事。” 景元帝最厌恶的就是司徒珊这张不饶人的嘴,他自动忽略掉她的呛人火气,笑看着窗外那片花海,道:“朕或许真的太久没来过这儿了,未央宫几时竟种了这些虞美人,漂亮得很哪。” 景元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司徒皇后转过身,没再看那些花,嘲讽道:“后宫那么大,什么花都开遍了,陛下不来这儿也正常,这些俗花应该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他给了她许多宽容,她却还是咄咄逼人冷嘲热讽,景元帝渐渐被挑起了怒意,哼道:“那倒是。就算一样都是虞美人,这江南水土养出来的,肯定比不上北郡府的漂亮,皇后是这个意思么?” 司徒皇后定住脚,没看他,冷冷作答:“臣妾可没这么说。” 景元帝越发生气,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对着她的背影冷笑道:“是,你是没说过!可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么?”见司徒皇后不回应,景元帝怒意汹涌,喝了起来:“司徒珊!朕恨不得将那些虞美人连根拔起通通剁成花肥埋了!” 司徒皇后淡定如初:“陛下九五之尊天之骄子,何苦与这些花计较?简直折煞它们了。” 争吵他从来争不过她,就是这副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憎恶,她不转身,只用背对着他,更叫他不痛快,景元帝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用铁臂环住她的腰,恼得血气上涌,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字说得极慢:“司徒珊,我与这些花有什么仇怨,你最、清、楚……” 司徒皇后听罢,眼眸低垂,像听到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也不挣脱他的束缚,只是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飘飘道:“百里尧,你太自作多情了。” 只这一句,就把九五之尊的怒意全部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景元帝蓦地松开了手臂,将怀中的女人一把推开,再不停留地大步朝外走去,他走的实在太快,龙袍翻飞,临跨出门槛前,他又回头,眼眸一片赤红:“司徒珊,朕警告你!婧儿是朕的骨肉!朕只有这一个女儿!要是你逼得她出了事,朕一定杀了你!” 景元帝说完这句,也不等她回答,更不顾福公公等人的讨好劝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徒皇后无动于衷地看着景元帝甩袖而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好笑,非常好笑,于是她真的笑了,一个男人活到百里尧这种境界,也算空前绝后。十几年来,他一直说要杀了她,但她到现在还是好好地活着,她的一切要求他都满足,要用圣旨给一个野丫头大张旗鼓地赐婚他也答应,这算是自欺还是欺人? 景元帝下了未央宫前长长的台阶,高贤迎面走来,看到这阵势,奇怪地问:“陛下,午膳已经传了,您不是说在未央宫用膳的么?这是要去……” “高贤,摆驾咸福宫!另外,传旨掌仪司,朕要听戏,让那些戏子伶人立刻进宫!”景元帝下命令道。 高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皇帝自午时起便与后妃听戏寻欢,明儿个肯定要被那些老臣上本进谏,说什么礼乐误国荒废朝政,这可不是小事,连带着他们这些随身侍奉的宦官也将落下不小的骂名。皇后娘娘可真有能耐,不消片刻便能将皇上气跑,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全部都在替她善后,但也因皇后娘娘的冷漠,才换得三宫六院的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