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乱麻。 景元帝又带了几位御医同来,替墨问又检查了一番伤势,听完御医的诊断,景元帝方开口道:“身中九箭而不死,驸马真是吉人天相。但,婧儿,你需知道这世上许多事已有天定,哪怕朕是天子,也无能为力。你为了驸马做到如今这个份上,惹得你母后不快,自己也辛苦,父皇着实不忍。若是驸马躲不过此次大劫,朕会为他安排好后事,定让他去得风光。你的年纪还小,若不愿再嫁,大可在父皇身边再呆上几年,我大兴国几多俊秀,总有配得上婧儿的好男儿,无论是谁,只要婧儿瞧上了,父皇便为你做主。” 内室里除了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墨问,便只有他们父女二人,百里婧听着,早已哽咽语不成句,无论父皇的和颜悦色还是母后的凌厉警告,告诉她的全都是事实。 如果墨问死了,她不可能为他殉情,也绝不可能因此而终身不嫁,为他守寡一辈子。她是帝国的公主,她的婚姻联系着大兴的国祚,任性和放纵这辈子她能做的也许只有一次,她渐渐地开始在许多人的教诲里学会认命。 送走景元帝,百里婧回内室照看墨问,天气热,他的身上缠着一道又一道的纱布,薄被只盖了一小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拧着眉,唇也抿着,似乎做了梦,梦里极其痛苦。 百里婧替他擦去汗珠,抚平他皱着的眉,用扇子为他扇着风,手中这折扇还是赫让人送来的,一想起赫,她更觉得恐惧且无望。 可哪怕她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哪怕折扇的风再清凉,墨问心内的火却还是压不下去,他们父女二人就在他的床榻前讨论他死之后他的妻将如何归属,将会嫁给哪位帝国俊秀好儿郎,还说什么无论是谁,只要她瞧上了,都可以替她做主…… 好一个无论是谁都可以! 他真想睁开眼睛,真想将她狠狠压在身下,让她明白什么是夫妻!他留她完璧之身,她却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那么,护城河畔他对她说的那些话究竟还有什么意义!他说他爱她,她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说,她不爱他,她知道他不爱她!他的全盘算计都化作克制不住的怒火,弄碎了她也好,毁了她也罢,千年冰封的心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搅得乱七八糟,恨意、妒意、怨憎……数不清的情绪萦绕不去,烧得他五脏俱焚。 但,他却不能动。 只能继续在床上挺尸。 身中九箭而不死,呵,天大的好运气!他若是此刻起身,无论她是真关心他,还是仅仅做戏而已,所有的错都在他身上无疑了,他一千次的好也抵不过一次的欺瞒,何况,现在的他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连死了也不过换来个风光大葬。 躺在床上遍身不舒服,伤口痛着,心里烧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便沦落到了如此被动的境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咳——” 气血上涌,墨问禁不住咳了一声,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漫上来,旧疾复发…… “木莲”端着药进来时,就听见了这阵熟悉的咳,脚步立刻加快,掀开帘子来到床边,急道:“药熬好了!快让驸马趁热喝了吧!” 木莲从来对墨问的病情漠不关心,她替墨问煎过许多次药,却没有一次如此关切,但百里婧的心思也只在墨问的伤势上,不曾去想木莲方才的语气中带了多少命令,顺手接过“木莲”手中的药碗,如上次一样,亲自用口喂墨问喝药。 口对着口的亲密,她毫不嫌弃眼前躺着的是个随时可能死去的人,墨问张口喝着从她的口中渡过来的药,一点一点地往下咽,心里却仍旧无法平静下来,是不是换做别的任何人她都会如此?因为是她的丈夫,所以她有责任如此待他?待他死了,便可以全身而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百里婧,你永远别想全身而退! 墨问兀自想着怨着,待百里婧的唇第三次贴在他的唇上,他的情绪才有些稳下来,眉头不由地一皱,这药……加了菖蒲、翬乆和藁輧,对他来说是良药,但三味药皆有毒性,若是普通人服了,轻者昏厥,重者不治身亡。傻瓜不闻不问便来喂他,毒药她又咽下去几分?简直不知死活! 火气又上来,他忽地张口用力咬破了百里婧的唇,百里婧吃痛,一声轻哼抬起头,只看到墨问的眼还是闭着的,可不一会儿她的身子便软了下去,无声无息地陷入了昏迷。 墨问睁开眼,看到女孩伏在他的胸口,黑色的发有几分凌乱,他是如此地怒,所以目光冰冷,可是一触到她唇上的鲜血,他却再发作不了,只是偏头看着一直未敢出声的孔雀,神色更是凝重,沉黑的眸子如寒波生烟般冷凝,他没张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孔雀的耳朵:“加了剧毒药引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