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偏院么?“ 墨问的目光直视着百里婧,眸光无辜无害,神色有些微的窘迫,牵过她的手,在那层纱布上,小心地写道:”偏院有些远,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担心。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打地铺,能离你近些便好。可以么?“ 两人已经睡过那么多次了,他还是说着这些冠冕堂皇惹人怜惜的话,生怕逾矩,惹她生气了似的。百里婧一触及墨问的眼睛,那般的淡然平静,她便没了招架的能力,心软下来道:”为什么不可以?“ 墨问听罢,唇角绽开腼腼腆腆的微笑,眉眼也敛了下去,低头,隔着纱布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与百里婧不同,木莲已然知晓墨问非同一般的手段,这会儿瞧见他这些伎俩,越发觉得这个人道貌岸然,表面和内里截然不同,完全叫人捉摸不透。 最可怕的不是对方强大,而是对方到底有多强大你一点都不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冷静沉着,也许连一个微笑一声叹息一个吻都可能是算计,婧小白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如何是他的对手? 然而,木莲什么都不敢说,恐怕连这一点,墨问也算准了。 ”木莲,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百里婧随即转头对木莲道。 木莲机械地点头,边往外走,边回头叮嘱道:”我就睡在外头,有事叫我。“ 屋里掌了灯,红纱帐里映出两个人影,墨问扶着百里婧躺下,她手里还捏着那把司徒赫的折扇。 他什么都没问,俯身在百里婧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站起身,边脱外衫,边往红纱帐外走,那里有一张睡塌。 他走得很慢,步伐虚浮,没什么力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果然,三步之后,身后传来女孩沙哑的声音:”墨问。“ 她的声音不大,但墨问立刻便停住脚步,回头朝她看过去,修长的黑色影子恰好投在她的床头,两个人竟像是连在一起似的。 手受了伤,百里婧只能用肩膀撑着床面,头吃力地抬起,出声道:”外头的睡塌太硬,又凉得很,你睡不惯的……上来吧。“ 墨问就是在等她这句话,光影昏暗中,他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折身又走了回去,心安理得地在百里婧身侧躺下,与她面对着面。 天确实热了起来,薄被盖久了也会出汗,两个人都只搭了点背角,百里婧将折扇打开,扇了两下,胳膊没了力气,便又搁下了。 太累,身上又痛,她睡得很快,朦朦胧胧中,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小心地将她带进怀里,随后一阵凉风徐徐刮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扇着,很是舒服。 那只搂着她的手像韩晔,无数个夜里给她充足的安全感,而那阵凉风像夏日里赫扇的扇子,清凉而温柔,一刻不曾停歇。 没有上鹿台山之前的许多夏日她都在元帅府午休,一直都是赫为她扇扇子。她总是嫌弃小姐们用的团扇,因为团扇的扇面没有折扇大,风自然也没有折扇凉快,时隔多年,赫还是记得清楚。 但她模糊的意识中却又清楚地知晓,这不是韩晔,也不是赫,鼻端是一阵若有似无的药香……她蜷缩着身子,往那个人的怀里钻了钻,口中溢出两个字来:”墨问……“ 凉风停了一刻,随即温凉而柔软的唇贴上她的眼睛,他不会说话,却似乎是在告诉她,我在。 百里婧听不到他说的,但她确定地知道,他在。 对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时日久了,火候够了。 同一时辰,在法华寺的七层药师塔顶,韩晔正对着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默诵着经文,周围空无一人。 从塔窗朝下看去,可以看到半个盛京城的景色,夜市散去, 灯一盏一盏熄灭,直至万籁俱静,只有打更人的灯笼穿梭在街巷间,偶尔才亮上一点。长夜漫漫,山河沉寂。 四十九盏长明灯旁挂有彩幡,幡上垂着一朵大红色的虞美人,颜色已逐渐枯萎下去,不复当初的明艳。 佛教的秘术中有一条颇为神秘:若是在有人重病垂危之际,点上四十九盏长明灯,挂上彩幡,然后由至亲虔诚诵读佛教七七四十九遍,倘若灯不灭,幡不断,便可使那人魂魄归位,安然无恙。 长长的经文,一遍已经诵读完,韩晔抬起头来,四十九盏长明灯跳跃着,很是不稳。 其实,他何尝不知呢?这些伎俩都是没用的,求神拜佛都是没用的,长明灯寓意”长命灯“,因此有起死回生一说,然而,若是那人早已亡故,做再多次的法事、诵读再多遍的经文都只会徒劳无功。 高高的城楼上,那袭红衣一跃而下,就在鸿雁南飞北方萧瑟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地奔过去,却见她昔日美丽的容颜近乎扭曲,唇边染着鲜血,但是,她却是笑着的,平静而安详地说:”终于可以回去了,终于不用再看大西北的雪了……“ 言辞间,竟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不用再饱受苦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