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男人的手心是寒的。 从坐上喜轿一直神情恍惚的百里婧终于清醒了一些。 因为蒙着喜帕,无法看到面前男人的脸,上台阶时,他的手一直攥着她的,从喜帕下的空隙里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也异常苍白。 这个男人,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久病,掌心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想要挣脱,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的很大,手心温热的不会是公子墨问,而是……那人。 呵。 思及此,百里婧兀自嗤笑了一声。 随即察觉到面前的男人手心一紧,把她飘远的心神重新扯了回来,正好听喜娘道:“公主,小心门槛。” 百里婧右手提着喜服裙摆,没有借左边男人的一分力道,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左相府自然不比皇宫奢华,可婚礼的程序却如此繁琐,等到走过所有障碍,便是拜堂之礼。大兴国尊重礼法,即便贵为嫡公主,与左相一门有君臣之别,但在拜堂之时仍需敬重舅姑,所以,三拜之礼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耳边听得礼官的高声唱和,百里婧慢慢俯身行礼。 双眸低垂,眼前只有大片的红,锦绣的鸳鸯,五彩的霞帔,还有从此刻起真正成为她丈夫的那个男人的长腿和双脚,只是……看不到面容。突然,这一切都在升腾的水汽里慢慢模糊起来,像一场无边无际的梦魇。 怎么会?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已经嫁作人妇,可新郎……怎么能不是韩晔呢? “礼毕,送入洞房。” 她的手重新被交到那个男人的手心里,陌生的寒意再次来袭,她的全身都禁不住开始发冷,此起彼伏的奏乐声连绵不断,似乎绕着偌大的盛京城,一直延伸到城西的晋阳王府。蓦地闭上眼,把汹涌而出的泪生生阻断,她不能再哭了…… “大哥,恭喜恭喜,得此良配真是羡煞旁人啊!”一旁有脚步声走过来恭贺道,可怎么听,这声音都不像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反而带了些许讥诮。 “是啊,荣昌公主是大兴国出了名的美人,能看得上大哥你,让我等兄弟情何以堪哪。”又一道男声毫不收敛地大笑道。 新娘不能开口,新郎也无动于衷,百里婧这才想起她的夫君是不会说话的,面对这样的嘲讽和挖苦连一个字都答不出,她不禁握紧了左手,这一握,却握住了她夫君的手指。 “二哥,三哥,父亲让你们帮忙招呼客人。”一袭天蓝色衣角停在她身边,少年的声音很是干净清脆,又转个了角度对喜娘道:“快带我大哥大嫂回房休息吧。” 本是前路被阻,喜娘才愣在原地,此刻见四公子出面解围,忙搀着百里婧的胳膊往新房去。 一路七拐八绕总算到了新房,百里婧被引至喜榻上坐下,很快,一阵虚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停在她面前。接着,眼前陡然一亮,她头上的喜帕被挑开,隔着凤冠上垂下的珠帘,她总算看清传说中那个病秧子的脸—— 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容貌,五官细细看去也不算精致,薄唇淡淡抿着,眉间清浅淡漠,只是那双黑眸意外地很温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丝毫不凛冽。又因为久病面色苍白,浑身上下竟现出一股病态的孱弱来,让人无端泛起怜悯之心。 大约是他今日穿了宽大的喜服,身形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瘦得可怕,只是略微修长些,让坐着的她不得不抬头仰视。 许是她实在打量了他太久,男人垂下眸子,折身放下手中的喜秤,朝放置着许多糕点的圆桌走去,执起一盘如意糕又走回来,略略矮了身子递给她。 百里婧没伸手。 见她不接,男人也不在意,将糕点放在了床边的高几上,之后抬起双手,伸向她的凤冠。 百里婧不动,任他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脑袋总算能活动自如,她抬头冲他一笑,男人双手捧着凤冠也朝她淡淡笑了,笑过便返身往梳妆台前走,才走了两步就咳了出来,红烛高烧,映得他远去的影子格外地单薄。 有人来敲门,百里婧站了起来,墨问却对她轻摇了摇头,将高几上的那盘如意糕重新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朝房门缓步走去。 等到整个喜房里只剩她一个人,百里婧低头看着满满的一盘糕点笑了笑,她的病秧子夫君,竟是意外地温柔体贴——怕她累,怕她饿,怕她等,他想得如此细致。 咬了一口糕点,太甜,她便放下了。走到圆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上好的女儿红,一口一口地喝下,除了辛辣,什么滋味都没有。 情不自禁地抚着腕上那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