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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那它最后去哪儿了?”喻文卿问。

    “我在便利店买了火腿喂它,还给它喝了水。便利店老板的女儿很喜欢它,把它抱去后面的院子里。”

    杰米哒

    喻文卿摸摸她的头发:“那现在有一只了。等会胡伟来,帮它在院子里搭好狗屋,”他看一眼地毯上打滚的小狗,加一句,“我有底线,它不可以去我卧房,绝对不能上床。”

    “知道啦。”

    就算没有那篇报道,喻文卿也在考虑要不要养只狗或是猫在家里。

    周文菲只是外表看上去温顺随和,内里非常地倔强自我。和她的谈心,要遵循由易到难的步骤,或者说先让步,释放足够多的同理心,然后再谈抑郁症背后的深层次痛苦。

    喻文卿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看着那个整日浸淫在阳光下剪枝、插花,画画、发呆的周文菲,他的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当周文菲对他们的感情不再担惊受怕,自在的在这个小天地里生存,他能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有哪些人的影子。

    她对人随和,总是愿意真诚地帮助别人,那是许开泰教的。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总想照顾别人的情绪,那是周玉霞给的。修葺花草的姿势像极了魏凯芳,画画则是跟在姚婧身边自学的。

    但他们的影子加起来,都没有另一个人的重。

    到今天,周文菲没有向喻文卿真正倾诉过一个痛苦。

    父亲去世的哀伤,寄人篱下的担忧,目睹母亲被家暴的害怕,性/侵的恐怖,被他人嬉笑嘲讽的心酸,吃药的生理反应,自杀的万念俱灰,远离家乡独立生存的孤独,哪怕是手腕筋脉愈合的隐隐作痛。

    他曾想当然地认为是她年纪太小、心理脆弱,所以他说要给时间,给时间让她说出来。

    可稍微用点心去想想,一个心理脆弱的人会怎么做?

    绝不会在自己情况很差的时候决然出走,也不可能有勇气放弃文凭,半道去学戏剧表演。最重要的——她会彻底依附他,会迫不及待把一切痛苦都告诉他。

    脆弱的人,最需要一个强大的保护者。喻文卿想,我多合适啊?

    追根究底,周文菲从来没有在精神上依附过他。她是那种母性气质很强的女人。她把一切都给他,是她乐意给的,不需要他回报什么。

    至于痛苦,她并没有因为和谁关系更亲近一点,就拿出来分享给别人。她选择死撑。

    别人或许不知道死撑的滋味。喻文卿还不了解吗?

    姚婧说,喻文卿,你的心里有一座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孤岛,你知道我现在都快溺死在水里了吗?杰米哒

    他回答,那你别过来,游回去。

    某种程度上他是座孤岛,孤岛上没什么旖旎的景色,只有痛苦。

    现在他功成名就了,很多媒体盛赞他的远见和魄力,会请他去演讲。他分享他的经验,他的财富,他的理念,但他从来不分享痛苦。

    他绝不会说十年前去拜访s市电信公司的领导,刚一介绍产品,办公室的门就“砰”一声关上,打到他鼻子,鼻血直接就往地上掉。那一刻的悲愤交加,不,奇耻大辱,没齿难忘。

    他不会拿这样的痛苦,去当别人的励志宣言。他不会说,我的成功不仅因为我对语音智能市场抱有的信心,更是因为我不能对不起那些被人冷眼对待过的痛苦。

    和你不亲密的人,痛苦无法体会。与你感同身受的人,分享会造成第二次伤害。

    喻文卿只能把那些无法介怀的痛苦堆在孤岛之上,深夜里一点点搭起自卫的城楼与封闭的高塔。

    每个人心中的黑暗,都各有形状。如果他的是孤岛,周文菲的则是茫茫森林。过去他认为姚婧像他,恃才傲物,不愿活在虚假的荣耀和幸福里。现在觉得,在花房里沉默的周文菲可能更像他。

    从那个刮着风的圣诞夜开始,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全力干涉,他想她只是个可怜弱小的女孩,他能轻而易举扭转她的路途,把她从森林里直接吊走。

    然而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落在这黑暗的腹地,学着他拿砖头搭建城堡。

    姚婧远走异国他乡,创业搞到负债累累,被迫住回海园的那两年,每个深夜,喻文卿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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