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太太有些惆怅,叹了口气再不说话。 这边厢众人做着真真假假的戏,那边儿戏台子上却亦开场了。 只听长角儿吹响,一门大红色绸帘在左右拉开。 台上丝竹琴笛高低奏起,美人掩半张颜面轻轻轧上舞台。人还未道,听一声凄清绵长,那底蕴便已勾得众人纷纷弃了声响,直把眼神儿齐齐望过去看。 花冠上钗环坠坠轻摇,头粉儿千红百绿,着一袭青衣水袖,步履轻盈盈,欲进又退,一上场便在戏台上舞了个三圈儿。那素白水袖才勾起又挑下,才弃了又飞扬,缠绵不断,刚柔相济,辗转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连台下嬉戏吵闹的孩童都忘了要将嘴巴合上。 少年却不过十六七八,生着一张清致瓜子脸儿,唱得是青衣正旦,眼里头呢,冷清清,却悄悄将一抹讽刺掩藏。 没错,是他。这就是李燕何了。 瞅着台上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将长袖婉转绵长,那身段飘逸如风,一如幼时的清弱模样。阿珂心里头忽涌起一股久违的悸动,暖暖的,又有点儿发酸……这是吃了多少的苦头,才能够有了今日的光环? 那少年不爱戏。 不爱唱戏中的悲欢离合,只爱话本里的打打杀杀。 那时他的师傅便打他,打得他小手儿青红淤肿。 他痛得浑身打颤,眼里头却依旧执拗着,框着眼泪不肯滴下。 那时候便是阿珂最快乐的时光了。 师傅打得很重,打一下,阿珂便跟着他浑身抖一下。心里头有些不忍,嘴上却还要大声笑话:“打得好!打你个小戏子!” 一如她被大和尚揪着胖揍时,他躲在树后戚戚偷笑的模样。 他也说:“打得好!打你个臭和尚!” …… 如果可以的话,李家师徒二人便是那小不归在这世上难得的亲人了。 女人们纷纷痴痴看戏,一忽而个个便抹起了眼泪,只独留阿珂一个人在笑。 那笑看进李燕何眼里,他的心中便愈发生出了冷意……他讨厌唱戏,却喜欢把众人唱哭,他们哭得痴痴迷迷像个傻子,他就笑了。然而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台下这样发笑……好个恶女,你越与那不归相似,我便越发不愿让你好过! 几丈的长袖儿扬风起舞,那女人丢在台下的火炉儿顿时随着风势袅袅浓烟升起。他的嘴角便带起来一抹森森冷谑。 郝梅好激动,扭头看着阿珂道:“你亦喜欢他吗?他一出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红!” “是啊是啊,他唱得真好。”阿珂点头说。 步府的下人们都看不起郝梅,郝梅难得听人同她好言好语,一时眼里头难得的暖意。 她家里头穷,九岁上身子还没长开呢,就已经被那狠毒的老鸨卖去开了苞儿。如今虽然赎了身子,然而姐妹们都还在那窑窟里呆着呢,她们那条道上的规矩,出来了就不肯再回去承认了,因此平日里可没有什么朋友。 此刻见老太太似乎有意要纳阿珂,又寻思着阿珂地位不高,将来怕不是也要做妾,有心与阿珂攀交,便道:“那你日后常来玩,我一个人也闷得紧。” 眼睛清清亮的,没有刚才对着众人的那种假。 “那妾室说是和从前一位十分相似”——阿珂想起婆子们对她的评价,倒也不见得多讨厌她。 便答道:好。 正说着,那台上长袖起起落落,只听哄一声,原本干净的戏苑子忽然燃起了熊熊烟火。 众人忽一转醒,今次唱的竟是《孤凤还巢》——不吉利啊! …… 戏台子烧了,步家果然不能够盖戏台子!众人纷纷四下散开,老太太扶着椅子大口吸着冷气。 阿珂替她假意抚着胸口,转头却见戏台上一抹青衣娓娓飘下,竟是往台下直直飞落——该死,那坏小子清清瘦瘦,哪里知道武功? “李燕何——”阿珂运气一跃,一道清矫身影往台上掠去。 李燕何才想落地,眼梢余光见女人一抹红裙将将飞来——那情形,竟是来救他的么? 呵,傻子!自己送上钩来。 原本可以稳稳落于地面的双脚,暗暗在半空打了个转儿——这一刻,他假装从来不会武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