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病中爷爷的份。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厨房的灯,拿起睡觉前就收拾好的背包,轻手轻脚地出门、锁门,骑上自行车,向不远处的摩托厂厂房区奔去。 豪凌摩托厂是原城所剩不多的大型工厂了,生产线分早中晚三班,早班6点就得上工。 社会在进步,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几十年前工人们不畏艰难,争当劳模,现在却鲜有人愿意上早班。 单於蜚是少数主动提出上早班的工人。 倒不是他比别人更能吃苦,而是早上班就能早下班,摩托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度,加上中午的休息时间,下午3点就能下班,下班之后还能再打一份工。 鉴枢酒店海鲜自助餐厅要求夜班服务生下午5点到岗,摩托厂离市中心很远,挤公交时常遇到堵车,但骑车的话,只要速度够快,每天都能将将赶上。 厂房很旧了,灯光昏暗,机器的声响震耳欲聋,工人们不得不高声喊话,据说不少和机器为伴小半辈子的工人,都会患上或轻或重的耳疾。 单於蜚准时到岗,穿上帆布质地的职工服,站在轰隆作响的机器边,开始了一天机械而繁重的生产工作。 如果不是有什么事,工人们之间几乎不会交流,个个闷头做着手中的活,比机器人更像机器人。 单於蜚比他们都高,即便是做着一样的事,看上去也与周围的人完全不同。 ——就像,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午休,食堂员工将盒饭送到各个车间,工人们排队领饭,三两成群,聚在厂房外边聊边吃。 厂房外清静,听不见机器的噪音,只有这时,大伙才能扯上几句东家长西家短。 单於蜚端着盒饭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不声不响地扒饭。 食堂的菜重油重盐,与健康毫不沾边,如果不是太忙,他宁可自己做些小菜带到厂房里来。 “小单,怎么一个人坐这儿?”车间主任苟明是个瘦小的秃头大叔,大概是刚吃完饭,嘴唇红得不太协调,“和大家一块儿吃啊。” 单於蜚从石凳上起身,客气地笑了笑,“我吃完了。” “你这孩子。”苟明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打住了,叹息道:“去休息一下吧,离上工还早。” 单於蜚点点头,“嗯。” 午休一共一个小时,大多数人打饭、吃饭只花得了20分钟,剩下的40分钟要么找地方打个盹儿,要么约角打扑克。 单於蜚年纪最小,才20岁,跟那些叔叔辈的工人自然是玩不到一起,吃完饭便一个人去了最偏僻的一个厂房。 那厂房已经废弃了,住着十来条流浪狗,比别的地方都安静。 见他来了,生了一窝崽的小花摇着尾巴迎上去,他蹲下来,唇角难得浮上一丝笑,挠了挠小花的下巴,在离狗窝不远的长凳上躺了下来。 睡眠不足,每天都超负荷运转,中午这几十分钟补觉时间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流浪狗通人性,从来不打搅他睡觉。小花领着嗷嗷乱叫的小崽子们走出厂房,排排坐好,主动当起了守卫。 说是补觉,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根本睡不着。 心里压着太多事,肩上扛着沉重的责任,有时坠入梦中仍感到喘不过气。 唯一庆幸的是,摩托厂的工作稳定,他算是从爷爷手中“接班”,每月领着不多但也凑合的死工资,还有油盐米纸等生活必需品可领。 如果爷爷看病的开销不大,餐厅那份工作的收入基本上可以用于还债。 想到债,他眉间紧紧一蹙,无声地叹了口气。 上工预备铃打响,他坐了起来,捂脸缓了会儿神,这才向厂房门口走去。 流浪狗们喜欢他,跟着他走了大半截路,几乎将他送到做工的车间。 机器的噪音再次充斥耳间,他揉了揉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