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方管,旋开。 管身明亮泛金,可以当镜子用,膏体软的没了形,她拿指腹抹了点颜色,轻轻抹在嘴唇上。 卫来看得出神。 初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明度很高的黑白照,唇红和锁骨旁的朱砂,是有人拿手指蘸了朱红,给照片上的色。 朱砂? 他留意去看,她真的还带那条坠石榴石的锁骨链,这么久了,行程几变、装束几变、两人的关系都翻天覆地——唯独这条项链,她从来没取过。 一定有特殊的意义,谁送她的? 岑今感觉到了,当镜子用的那截方管一倾,浅金色镜面正对着他的眼睛:“看什么?” 卫来没避,直直迎上:“口红颜色很好看。” 很适合她,是酒红色,不那么厚重,衬地她皮肤瓷白。 卫来觉得这颜色本身就很性感,有红色的火热和黑色的压抑,自由放纵又保守克制。 岑今说:“我其它的唇膏颜色更漂亮,结果被人从箱子里扔出去了。” 卫来纠正她:“那叫有礼貌地拿出、小心放置在一旁,不叫扔。” 咖啡凉的差不多了,没多余的盛具,他抽了张白色防油纸卷成圆锥,锥尖处折了个弯角防速漏,然后把咖啡倒进去,递给岑今。 剩下的,自己就直接拿碗喝吧,不讲究。 她接过去,很快喝完,又递回给他。 本来准备随手一扔——防油纸就这好处,可降解,短时间内耐高温高湿,可以折来当杯子、碗、碟子,实用又不占分量。 心里忽然一动。 他轻挪了一下折杯:杯口外沿,有个浅酒红的唇印,清晰到能辨出细细的唇纹。 岑今没看他,她在补妆。 卫来把纸杯轻搁在行李包耷拉的把手上,纸杯站不稳,摇摇欲坠,再加上有时会有风,某个一瞬间,它忽然栽进行李包拉开的宽缝里去了。 自己掉进去的,不赖我。 他看向岑今:“能问个问题吗?” “你有不问问题的时候吗?” “这不能怪我,是你要我每天都写对你的看法的——问清楚点,写的也实在点。” “那你写了吗?” 还在酝酿。 “……反正交货的时候不会缺斤短两就是了。” “又要问什么?” “那个,”卫来指向她的颈间,“那根项链背后,是不是有故事?” 岑今停下手里的动作。 太阳出来了,有光照在她手里金色的方管上,一片炫目的亮——以至于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但我不会告诉你。” 没关系,卫来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每一个问题,都一定对应一个答案,合适的时候自然浮现,不当的时机,下再多香饵,也钓不来鱼。 “那换个问题,是男人送的吗?” “不是,我自己买的。” 他说:“哦。” 调子拖长,心里忽然轻松。 他站起身走到车边,摸了盒烟出来,抽了一根点上:可可树给备的,大概是苏丹最廉价的烟,包的简陋,烟气特别重。 但他不在乎,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眼前结起烟幕。 不是男人送的就好。 虽然到底好在哪,他自己也说不清:谈判一结束,他也得麻利地滚蛋不是吗? 烟幕在散,散出土道尽头走过来的两个人。 卫来微微眯起眼睛。 —— 两个人,都瘦高,黑人,穿敞怀的花衬衫、黑色大裤衩,用白t包着头,其中一个人戴了墨镜,另一个人…… 扛枪。 ak系,突击步枪,枪身油亮发黑,枪口随着他的走动幅度很小地一上一下,卫来的脊背下意识挺起,喉结不易察觉的滚了一下。 这小渔村的气氛也变了。 本该是吵吵闹闹的早上,就像昨天,炊烟四起,孩子们去给小山羊洗澡,渔民帮着缀补拉坏的渔网。 但不知什么时候,村道上只剩下茫然遛弯的羊。 每间棚屋里都有人,每个人都不出来,恐惧的眼睛亮在棚屋的缝隙后头,目光偶尔和对面人的在空地上相碰,被大太阳晒蒸着发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