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瞬的恍惚。 不可能,七年的耳濡目染,她不可能记错。 记忆中,李扶摇的确喜欢品君山银针,最爱吃牛肉干,熏香只燃龙涎……而喜欢乌龙茶,喜欢甜食,喜欢檀香的…… ——是她涂灵簪啊! 她愣愣地将手覆在胸口,那里的心跳沉重而急促。 为什么,为什么李扶摇口口声声说恨‘涂氏余孽’,却又要日复一日重复做涂灵簪喜欢做的事,吃她喜欢吃的东西? 是在警醒,是在怀念,还是在忏悔? 冷香见她出神,便警告道:“我劝你不要自以为是,还是小心为妙。” 涂灵簪只觉得胸口发热,半响才艰难道:“多谢姑娘指教。” 冷香点点头,恢复了面无表情,不多说一句,不多做一分,仿佛只是一具美丽的木偶。 涂灵簪深吸一口,定了定神,问道:“一直是姑娘伺候着陛下吗?” “不是,听说之前的婢女意图谋害皇上,被处死了。我和玲珑是三年前才调到来仪殿的。” “玲珑?” “哦,她前几日死了。”冷香转过头,阴恻恻地说:“夜晚给莲池的锦鲤投饵时失足,跌进池中溺死了。” …… 来仪殿的四周处处有秦宽安排下的禁军把守,连宫女太监们出入,也要被盘问搜查一番,与其说是保护皇上,不如说李扶摇被软禁了。 更令涂灵簪没想到的是,奉命监视李扶摇的禁军头目,竟是曾经自己的一个部将,名叫霍成功。多年来,霍成功忠诚老实,尤其对他那六旬老母至孝,没想到最终还是反水,做了秦宽的爪牙。 不管霍成功是贪财也好,还是受制于人也罢,涂灵簪倒没有多恨他,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部将?只是看到眼里,心中依然有些苦涩。 行动受限,李扶摇可谓是深居简出。早晨懒洋洋上了朝,下朝后再按照秦宽的指示批几本奏折,然后便是画几幅丹青,或者是喝着小酒欣赏宫伶歌舞,偶尔会陪秦烟、楼心月两位美人在宫中逛逛,简直乐不思蜀。 到了晚上,因为传闻李扶摇十分怕鬼,来仪殿照例是灯火通明,涂灵簪会和冷香轮流守夜,连着几日都相安无事。 这日,又轮到了涂灵簪值夜。 她掐准时辰,提前一刻泡好茶水,准备好温水、毛巾,然后李扶摇就会打着哈欠,拖着慵懒的步伐进了寝殿。他系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头发半干着,想必刚沐浴过了。 李扶摇随手接过涂灵簪递过来的茶水,咕噜噜漱了口,然后吐在茶盅当中。 今夜他似是困极了,虚着眼,懒洋洋坐在堆着蜀绣锦被的床榻上,涂灵簪赶紧从铜盆里拧好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脸擦手。 李扶摇乖巧而慵懒的仰起头,眼睛微闭着,平日那张过于轻佻乖戾的俊脸被摇曳的烛火镀上一层暖意,长而浓密的睫毛打在眼睑下,微微抖动,如同一只慵懒贵气的猫儿。 不可承认,三年后的李扶摇褪去少年的稚气,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英俊。 柔软的毛巾一寸寸仔细拂过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他紧抿的唇角,以及他十根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指…… 涂灵簪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小子,能让师姐亲自服侍你,当真好福气! 待涂灵簪倒了洗脸水回来,却见两只龙靴东一只西一只的被扔在地上,而李扶摇仅穿着亵衣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涂灵簪一直把李扶摇当师弟看待,此刻看到他的不雅睡姿,也不觉得有多脸红尴尬,只是暗自失笑。 春寒料峭,她轻手轻脚的把他的手脚放正,盖上被褥,又找来干毛巾,把他柔软的黑发一缕一缕擦干,这才悄悄走到外间,和衣而眠。 这晚,涂灵簪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十年前,李扶摇刚被封为太子那会。 或许是李扶摇太过聪明刻苦,秦宽似乎并不喜欢这个新冒出来的小太子,故而处处挤压,李平秋生性软糯做不了主,看到儿子在朝堂上吃苦受委屈也不敢做声,只是嘱咐李扶摇离秦宽远些。 那日,涂灵簪照例去宫中指点李扶摇武艺,谁知在校场上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过来。她去东宫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棵老梨花树下找到了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