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周经劝服了两个行将致仕的属下平调,担任皇庄皇铺司的郎中与员外郎。但他们都仅仅只是名义上的主官、副主官,不需要对张鹤龄指手画脚,更不需要承担责任。两人落得清闲,觉得这也没甚么不好。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还能变相给宫里的皇后娘娘卖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没几日,户部尚书周经便上折子奏明他已经设置了皇庄皇铺司。不过,皇庄皇铺司听起来有些太直接了,未免不美,请皇帝陛下另外赐名。朱祐樘思索片刻,赐名“皇产清吏司”,作为户部第十四个清吏司。他对皇产清吏司里的官员人选没有任何意见,看到张鹤龄成为主事,反而觉得很是欣慰。 可言官们的反应却与皇帝陛下截然不同。得知皇产清吏司里有张鹤龄,他们便毫不客气地往上递弹劾折子。这个说张鹤龄升迁太快,户部尚书周经与吏部尚书尹旻必定徇私,必须严查。那个说皇产清吏司就不该设,谁知道张鹤龄在其中会不会弄虚作假,甚至贪墨税赋? 周经可从来都不是甚么脾性和善的人,一怒之下将张鹤龄的折子掷到了早朝时当场质疑的言官脸上,让他们十日之内统计出皇庄的田赋数字。若是能做成的,自可来皇产清吏司接替张鹤龄!若是做不成的,就少在这里胡乱嚷嚷,小心他反告他们诬告! 尹旻脾气好些,将张鹤龄三年来在户部贵州清吏司做成的事都念了一遍,问如此勤勉且能力出众者,当不当得起官升两级?如果这样还当不起,言官们能举出多少能力出众却并未越级升迁的例子?他倒是想听听。 一场战斗下来,言官们简直是一败涂地。他们根本没有收集资料再弹劾的习惯,对皇亲国戚更是怀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张鹤龄这次升迁,很多人都觉得定然有内情,却没想过国舅也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升迁。有人看着那厚厚的折子里写着的数字,不由得心生几分羞惭之意;有人却依旧不知悔改,仍然觉得不能让张鹤龄如意。 “朕曾经说过,便是弹劾亦不能仅仅只是风闻奏事。没有任何证据便浪费朕与众卿的时间,尔等回去好好自省。”朱祐樘淡淡地扫了言官们一眼,“你们虽不以言获罪,但也仅限于非诬告之言。若是胡言乱语,则未必不能获罪。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即使听得陛下斥责,言官们的战斗力也依然不减。有人还想抬出高祖皇帝设都察院与六科为的便是广开言路来规谏,朱祐樘却不想再听:“你们的规谏若于朕于国无益,那就换一群人来当言官。朕需要规谏,需要言路,却不需要包藏祸心的诬告。你们的存在,是让朕知道事实为何,而不是误导朕!” 向来温和的陛下忽然发怒,所有臣子都领略到了何谓天子之威。没有人敢再捋虎须,张鹤龄便顺顺利利地走马上任了。上任的第一日,他先去坤宁宫拜见了姐姐。他升官的事,张清皎刚从朱祐樘那里听得,自然很是欣喜。 思及弟弟无缘无故受到的攻讦,张清皎也难免有些心疼:“你有心进皇产清吏司,怎么不事先与我说?” “我既然能凭自己的能力升官,又何必烦扰姐姐?姐姐难道不信我能靠自己的本事立于官场之上?”张鹤龄笑得眉眼弯弯。 张清皎一怔,打量着长身玉立的弟弟。是啊,当年那个熊孩子已经长成了顶立门户的好男儿,本事能力样样不缺,她还有甚么可忧虑的呢?她心里正有些慨叹,便听张鹤龄又道:“我所料果然不错,进户部必定能为陛下和姐姐分忧。除了我之外,皇产清吏司还真没有人敢应承下来。若非如此,我也抓不住这个天赐良机。” “由你来主事当然最好。不过,便是换了旁人,我也没打算让人弄虚作假。”张清皎挑眉笑道,“只要计算能力出众,将所有产业应缴纳的赋税都算得清清楚楚不出差错,便足够了。总归我不想让自己吃亏,也不想让国库吃亏。” “姐姐放心,我必定会将赋税之事理清楚。”张鹤龄道,递给她自己整理过的表格,“且看这些表格如何?每座皇庄按照鱼鳞图册填好了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与山地的亩数,大概按估量算出丰年、灾年应缴的田赋。无须一地一地分别缴纳,只需将总数额运入国库即可。此外,为了避免粮食损耗,可有三分折价成银钱。”国库缺粮也缺钱,用钱入库算起来更方便,皇庄的六成税粮也够填充库存了。 张清皎翻了数页,笑道:“甚好,列得清清楚楚。等到缴纳田赋的时候,我会让御马监将新增的皇庄鱼鳞图册给你,你再仔细合计合计。此外,我建议稻谷皆入南直隶粮仓,麦与玉米等物入京城粮仓,如此既方便运输,也能减少损耗。” 张鹤龄自然答应,两姐弟只商量了片刻,便将皇产清吏司如何运作如何核对田赋等等事宜都讨论得一清二楚。张鹤龄挥笔便写出了严谨的条陈,打算回户部递送给尚书周经,再上折子递给皇帝姐夫。 临告别时,张鹤龄忽然又问:“姐姐,皇铺纳商税何时定章程?眼下托在长公主们名下的商铺何时名正言顺地取回?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