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锦衣卫正在严查科举舞弊案后, 长宁伯周彧的心情便格外变幻多端, 时而如晴空万里, 时而又如乌云密布。当他得知张鹤龄与张延龄兄弟一直闭门不出,便是想将试题塞给他们也没有机会时,很是郁怒了几日,连家里的妻妾儿女都受了迁怒;当他知道沈峘积极主动地游走于各家举子的诗会中, 似是对买试题很感兴趣后,又转怒为喜。 不过, 没等他高兴多久, 便有晴天霹雳传来, 说是锦衣卫已经将京中所有买卖春闱试题者都一网打尽了。他赶紧让人打听沈峘或者张家是否牵连其中, 结果却得知沈峘清清白白, 据说先前不过是帮着锦衣卫办案罢了。更不必提从未出过门的张家兄弟了,怎么也不可能与此事有甚么牵扯。 白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周彧不由得大怒, 立即将那名出馊主意的西席先生赶出了长宁伯府。那西席先生不敢得罪周家,又怕锦衣卫查到自己头上,忙不迭地逃出了京城,恐怕是终身都不敢再入京了。然而,他走得太匆忙,没收拾干净首尾, 到底还是让锦衣卫查出了些许蛛丝马迹,将随着那西席先生办过事的长宁伯府家丁给逮住了。 周彧大惊,生怕锦衣卫盘问出甚么来, 赶紧去央兄长庆云侯周寿帮忙。周寿听他吞吞吐吐地说完前因后果,险些气得仰倒:“我早就说了,你别自作主张!你偏不信邪,竟然瞒着我干出这种事来!!” 周彧自知理亏,连连保证道:“大哥,这回我真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再有下回,看谁给你收拾烂摊子!”周寿怒道,立即差使下人去锦衣卫打听。若是此事并非牟斌所办,那靠着周家的面子或许就能抹平。可如果这事是牟斌负责的,怎么办案便是陛下的意思,只能入宫央太皇太后娘娘出手相护了。 不久后,下人便带回消息,说是科举弊案一事自始至终都由牟斌牟指挥使查办,陛下将这件案子看得极重,随时关注办案的进展。周家兄弟哪敢涉入这样的要案中,忙不迭地入宫求见周太皇太后。 原本正与儿女共享天伦之乐的周太皇太后心情很是不错,听宫人禀报后,便将两个弟弟都召进了仁寿宫。可很快她便发现,他们二人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分明都一把年纪了,却仍不知如何处事,在外头惹了祸事,便只知急慌慌地来寻她的庇护。 “娘娘,我真不知甚么买卖春闱试题的事啊!”周彧哭丧着脸,灵机一动,将所有事都推给了那名西席先生,“一定是那该死的西席!一定是他想买春闱试题!想靠着这些试题中进士!这才将家里的仆从给卷了进去!怪不得他前两天不声不响地就辞馆跑了!!”他丝毫不提此案的详情,更不提张家,只囫囵着说了几句,便是为了彻底摆脱干系。 “娘娘也知道,二弟平日里便过得有些糊涂,才会受人欺瞒。若不是那西席从中作梗,咱们家怎会与春闱扯上干系?家里没有子弟考科举,咱们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周寿赶紧接道,“还请娘娘替我们做主啊!” 周太皇太后淡淡地望着他们:“既然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又何必如此焦急?锦衣卫既是受皇帝之命查案,应当也不会冤枉了好人。你们只须将所知道的与他们说,让他们尽快将那西席逮回来,岂不是真相大白了?” 闻言,周彧一时哽住了——那名西席绝不能被逮住!要是被锦衣卫抓住,甚么都得供出来!不仅仅是这回买卖试题之事,他还知道长宁伯府不少阴私!该死,他不该将那人放走的!谁知道那人究竟识不识趣,会不会将这些事透露出去?! 周寿的反应更快些:“娘娘,我们也相信锦衣卫必会秉公办案。但已经有仆从被抓住了,瓜田李下,难免会惹人猜疑。我们也是为了咱们周家的名声着想啊。” “行了,我知道了。”周太皇太后蹙眉道,“科举弊案事关重大,周家绝不能牵涉其中。都几十岁的人了,连家里人都管不住,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们是好。”说罢,她注视着两个须发皆白的弟弟,轻轻一叹,“你们也须得记住,我只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 周寿与周彧怔了怔,忙叩首谢恩。周太皇太后懒怠再瞧见他们,便挥了挥手。两人不敢再多言,朝着坐在旁边的重庆大长公主与崇王笑了笑,躬身告退。 崇王目送着两位舅舅的背影,拧紧眉与重庆大长公主对视一眼。他思索片刻,禁不住出声道:“母后,儿臣忽然觉着,两位舅舅好像从未变过。” 周太皇太后斜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想说,他们这几十年简直是白活了,根本没甚么长进。”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两个弟弟眼皮子浅,气量也格外狭小呢?但她能怎么办?再怎么窝囊废,再怎么没用,再怎么欺善怕恶,那也是她的弟弟啊。她护了他们这么多年,难不成如今能将他们撂下不管? 崇王垂下眼,接道:“唯有吃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