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等!”朱厚照坚定地道,“娘……娘说不定是哄我……” “我甚么时候哄你了?”张清皎不由得笑了,“咱们俩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脆弱么?好罢,既然你等不得,那我便告诉你。今日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就是——”她以眼角余光瞥向了旁边的朱祐樘:“让你爹带着你,出宫去看灯。宫里的鳌山年年都这么扎,处处都是宫灯冰灯,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一点也不新鲜。不如你们父子俩去外头街市看灯,那才是真正的上元观灯的盛景呢。” 朱厚照愣了愣,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出……出宫看灯?”娘所说的,就是他前阵子去四叔家里外祖父家里那一回的“出宫”么?不是哄他的?他,他今天晚上能和爹一起出宫看灯?能走进街道两边的店铺里去看看?走到人群里头去挤一挤? 朱祐樘亦怔住了:除了祭祀、陪着祖母上香、出宫亲迎爱妻之外,他又何尝自由地出入过宫廷呢?他甚至连大胖儿子都比不过,至少儿子还去朱祐槟的府邸上逛过,去寿宁伯府走动过。而他呢?连一步也不曾踏进卿卿的闺房,一次也不曾拜访过岳家,也一次都不曾驾临过诸王馆与未来的益王府。 “怎么,不想去么?”见父子俩迟迟没有言语,反应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张清皎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回给他们准备的“惊喜”,是不是当真只有“惊”没有“喜”。她还以为,这两父子都会高兴得开怀大笑呢。 “不……想去!”朱厚照的双目猛然亮了起来,简直像是璀璨的星辰一般放着光芒,“娘!我太高兴啦!”他乐得手舞足蹈,欢欢喜喜地赶紧抱住自家爹的腿:“爹,我们走吧,去看灯!娘说让你带我出宫去看灯!我上次就想到处走走啦!” 朱祐樘按了按他的小脑袋:“卿卿,咱们一家四口同去罢。只我和大哥儿去,将你和大姐儿留在宫里,便是外头的灯火再别致,周围再热闹,我心里也觉得没有滋味。倒不如咱们一同游览,阖家齐过上元,这才算是圆满。” “姐儿已经睡下了,将她带出去怕是不合适。明年再说罢,明年——”话音未落,怀里的小家伙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张清皎正要哄女儿继续睡,朱厚照赶紧在旁边道:“妹妹,去看花花灯嘛?一起看花花灯,你最喜欢的!” 女儿歪了歪小脑袋,点点头:“看灯!”她刚才看着鳌山没有多久便耐不住困意睡着了,对灯笼的兴趣眼下正有增无减呢。 闻言,朱祐樘不禁笑了:“卿卿,连咱们姐儿都说要看灯了,你还犹豫甚么?你不是曾经说过,多少年都不曾出过宫,多少年都不曾见过宫外平民百姓的生活,多少年都不曾回过寿宁伯府了?这一回,便能让你得偿所愿了。” 张清皎心头一动。若说一家人出宫观灯确实令她有些意动,那回家——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的诱惑了。虽说寿宁伯府不是她自幼生长充满记忆的所在,但那里有她深爱着的家人,便是她的家。她沉默片刻,垂眸望着目光无比热切的朱厚照,又抬眸看向温和微笑的朱祐樘,绽放出了笑容:“好。” ************ 上元之夜,京城数个里坊皆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自正月十四至正月十六,京城接连三日不设宵禁。故而,这是一年中街头巷尾最热闹的时刻。无论男女老少,在这几日都会出门来到街市上观灯,享受年节末尾的喜庆气息。 与宫外的热情似火相比,宫内的鳌山熄灭后,便与往常几乎没有甚么差别了。便是不少地方都专设了冰灯美景,却依然显得清寂。尤其是东西六宫,黑黢黢一片,唯有坤宁宫灯火通明,有了些人气儿。等到各宫的灯火渐次熄灭后,整座宫廷虽然依然有灯光,却已然陷入了沉眠之中。 坤宁宫外,一行十来个人脚步轻快地沿着宫墙,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内宫。有为首的萧敬与何鼎开路,一路上巡逻的禁卫都只当没瞧见,也不敢妄自揣测跟在这两位后头的究竟是谁。尽管只眼角余光扫一眼,便能瞧出这些人中有个格外矮小的幼童,但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那就是太子殿下。 一行人穿梭在宫墙脚下,越过一道又一道侧门。直到穿过了谨身殿、华盖殿和奉天殿区域,周围的禁卫越见稀少了,他们中间才有人低低地说起话来。 “娘,为甚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