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着急,皇帝和皇后心里只会更急;母后煎熬, 他们俩也只会比母后更煎熬。若是因此而愁坏了身子骨,反倒是得不偿失了。”重庆大长公主徐徐道,“这大半年来, 他们不是按着母后所言,时常去拜佛求子么?母后且安心罢,指不定甚么时候,佛祖便显灵了呢?” 周太皇太后沉默片刻,叹道:“被你一说,我倒是像个不容人的恶婆婆了。”她原本还想着,去年刚进的新宫人都已经/调/教/好了,其中还有长得与皇后颇像的女子,送到乾清宫去说不定便能受到宠幸。可经女儿劝解后,她难得有些犹疑起来。 宫人是必须送的,但眼下送过去合适么?皇帝与皇后拜佛求子正是关键之时,即使将这些宫人送过去,想必也不会令皇帝多看一眼。如果她们也与从前那些宫人一样,都被送去清宁宫里养着,送不送并无区别。倒不如等到……更合适的时候,让这些宫人乘虚而入,更有可能受宠。 至于是什么时候,那便须得看皇帝与皇后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情比金坚了。在她看来,世上根本没有能够从一而终的男子,孙儿也不会例外。便是心里想从一而终,也未必不会对旁的女子起心动念。不过,她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让孙儿早些拥有子嗣,也并不只因传承国祚、稳固帝位以及想见幼子等种种原因。她心底还藏着深深的忧虑,只是这忧虑却无法对任何人言道—— 虽说太医与女医都信誓旦旦帝后两人的身体无恙,可迟迟生不出子嗣来,那还叫无恙么?两人迟迟没有消息,一方面她觉得可能是皇后无法生育,但另一方面她也同样怀疑是孙儿的身子骨已经被万氏那毒妇毁掉了。孙儿自幼体弱多病,应当就是当年胎中便中毒虚弱之故。若想验证她的猜测,自然只能让孙儿接触更多的女子,才能断定究竟是谁的缘故。如是前者,尚可期待其他女子诞育皇子皇女;若是后者…… 直至除夕夜宴结束,周太皇太后也并未有任何出乎人意料的举动。她身后一字排开的新宫人们反倒是难掩自己的小心思,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年轻的皇帝陛下身上,时不时地便流露出欲说还休的羞怯模样。幸而她们已经从前辈身上吸取了教训,并不敢太过外露,依旧在恪守礼仪的边缘。否则,她们的下场恐怕只会与前辈们同样了。 夜宴结束后,除了重庆大长公主留在仁寿宫陪伴周太皇太后外,诸位大长公主与驸马都告辞出宫了。因年纪大了,不能继续熬着守夜,周太皇太后便让晚辈们都去慈寿宫,陪着王太后一起守夜。 王太后笑道:“托母后的福,慈寿宫难得这般热闹呢。” “你若是喜欢热闹的性子,慈寿宫便不是眼下的模样了。”周太皇太后道,扶着重庆大长公主回了寝宫。同样住在仁寿宫的英庙太妃们有年纪较大的也回了寝殿,年纪轻些的不想错过热闹的气氛,便随着去了慈寿宫。 在慈寿宫里,朱祐樘与张清皎便自在多了。两人领着皇弟皇妹们一起顽耍,长辈们在旁边看得乐呵呵的,每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直到临近三更时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一同等着岁末交替之时。 子时正过去,弘治四年便来了。 众人纷纷向王太后告退,各自回寝宫歇息。因星变之故,朱祐樘已经免了元日的群臣赐宴,太皇太后、皇太后与皇后也免了命妇朝贺。不过,凌晨时分的元日大朝却是免不了的。且元日大朝素来最为隆重,须得着玄衣纁裳,至少必须提前一个时辰沐浴更衣。换而言之,众人都能好好休息,唯独朱祐樘在一个时辰后便要准备上朝了。 于是,回到坤宁宫后,张清皎便催着朱祐樘赶紧小憩片刻:“元日大朝且累着呢,万岁爷还是稍稍休息一会儿罢,否则会经受不住的。” 朱祐樘笑望着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方才顽得太兴奋了,眼下还精神得很呢,便是闭上眼怕是也睡不着。倒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如何?若是你觉得困了,只管睡就是了,我在旁边看看书。” “即使睡不着,只闭着眼也好。”张清皎将手掌按在他的双眼上,“总归只需甚么都不想,精神放松些,也算是短暂的休憩过了。虽说我也很精神,便是陪你说一晚上的话也不累,却担心你明天太过疲倦,身体熬不住。” “你也太小瞧我的身子骨了。这大半年来,我何曾生过甚么大病?偶感风寒,也不过两三日便好了。”眼前一片黑暗,只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