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这种事,谁都料想不到,只能说确实是意外。但过敏源她却必须控制起来,同样的情况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不过,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了,其他人未必会像她一样想,指不定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这样的意外,若是当作谋逆来处理,所有的当事者未免都太过冤枉了。 闻言,跪在地上的尚寝局众女官立即叩首。为首的尚寝抖着唇道:“臣叩谢娘娘隆恩!”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此事毕竟是尚寝局的疏忽,你们的过失必定要得到惩处。”张清皎瞥了瞥众人,沉吟道,“最近,宫正司正在重新制定宫规,对你们的惩罚也该以新宫规作为标准来衡量。肖尚宫,去将宫正唤过来。” “是。”转身出去之前,肖尚宫依旧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块绸缎,示意尚食与司药将它放得离皇后娘娘远一些。沈尚仪也不着痕迹地立在了尚寝局众人与皇后娘娘之间,避免她们失仪逾矩。 为尚寝局浆洗的宫女都有名录,负责浆洗帷帐的究竟是何人,每日也有详细的记录。这是张清皎早便敦促尚寝局所做的日常管理记录,确定必须“责任到人”。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可能推卸责任,几个哆哆嗦嗦的宫女很快就被宫正司带到了乾清宫西暖阁。 还没等宫正开口询问,只是将带着香气的绸缎扔到她们面前,其中一位宫女便主动认了下来:“奴婢……好不容易得了一瓶蔷薇露,每日随身带着……那天不慎将它洒进了浆洗帷帐的水中……奴婢不敢告诉司设女官,赶紧洗了好几遍,觉得香气淡得几乎闻不出来了,便以为能蒙混过去……奴婢知错!请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 张清皎并未理会她,示意宫正问:“剩下的蔷薇露呢?” “在……在这儿……”宫女赶紧从袖子里取出来。 暗红色的琉璃瓶瞧着倒是颇为不错,张清皎示意宫正将琉璃瓶给她。打开轻轻闻了闻,浓烈而又劣质的香味便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皱紧眉,赶紧将琉璃瓶塞紧:“尚食和司药过来看看,查验这瓶蔷薇露。” 尚食与司药接过琉璃瓶,也打开嗅了嗅,每人都不由得蹙紧眉。香味太浓烈了,她们反而被这种味道冲击得险些失去了嗅觉,无法再仔细辨认其中的奥妙。于是,沈尚仪贡献出了一方帕子,让她们将蔷薇露滴在帕子上,再在水里浸了片刻。 “回禀娘娘,确实是这瓶蔷薇露。里头没有任何有害身体的香料,只是劣质罢了。不过,臣建议,再请两位太医过来确认,将蔷薇露里用到的所有香料都列出来。” “可。”张清皎点头道。必须确认皇帝陛下的过敏源,让这种香料在宫里绝缘,否则这种事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不过,这种劣质蔷薇露的来源,也同样需要调查。毕竟,这可是深宫里,一个浆洗宫女是从何处换得的蔷薇露?又是何人从宫外私下带了物品进宫交易?要知道,这可都是严重触犯宫规的。 ************ 等到朱祐樘一觉睡醒,窗外已经黑了。 他睁开眼,便见张清皎坐在旁边,正捧着一卷文书细细地看着。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侧首看来,微微一笑:“万岁爷醒了?” 灯光在她的脸部轮廓上留下一层淡淡的柔光,衬得她的眉眼格外温柔。朱祐樘看得有些入神,直到她欲起身才反应过来,本能地伸手将她的柔夷握住——罢了,她都已经照顾了他整整一天了,便是他心里有再多的郁气也早就已经消解了。 张清皎并没有挣脱他,反倒是坐下来,悄悄地也反握住他的手:“何鼎,云安,将晚膳呈上来。”这……应该算是他们已经和好了罢? “你一直没有用膳?等着我醒过来?”喝了自家皇后投喂的水后,朱祐樘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嘶哑的嗓音似是好了不少,喉咙里的不适也减轻了,“真傻……若是我睡到明天才醒,难道你也跟着我饿到明日不成?” 听他不再自称“朕”,张清皎心里也涌出了浅浅的欢喜之意。她犹豫片刻,才低声道:“我想等着万岁爷一起用膳,不然独自一个人吃着,总觉得没滋没味的。若是深夜里真觉得饿了,用些司膳进的羹汤就是了。” 听她自称“我”,朱祐樘的双眸微微一亮,唇角勾了起来:“羹汤哪里能充饥呢?你不是一直念着要调养身子么?以后可万万不能如此任性了。” “那万岁爷也不能再生病,不然我满心都挂记着,哪里有心思用膳?”张清皎轻轻嗔道,眼眸弯如弦月,“这回可将我吓住了,幸而没有甚么大碍。不过,万岁爷还是再休养一两天罢。将身子养好了,再忙政务也不迟。” 朱祐樘总算是明白,为何许多铁骨铮铮的男子在面对自家妻子的时候,往往都束手无策了。他难道不是如此么?明明早便决定要做一位勤于政务的明君,但眼下皇后不过是柔声说了一句话,他便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身体抱恙,养病可是一等一的大事。等他痊愈后,再努力勤政也无妨罢。横竖,内阁里除了不靠谱的刘吉之外,还有很靠谱的徐溥和刘健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