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上,亲王们派出的好不容易从国朝各地赶过来的祭祀官已经安置了祭案,群臣与命妇也都准备好了祭案。等梓宫经过的时候,便跪下来祭祀哭灵。不过,这些场景都已经太过遥远,立在万岁山顶的朱祐樘、周太皇太后等人都不可能瞧见。 只有雪片般的急奏不断地传到了乾清宫的案头,诸如: 梓宫已经过清河;梓宫已经过沙河;梓宫已经过凉水河;梓宫已经到达山陵附近。驸马都尉王增等祭祀长陵(朱棣)、献陵(朱高炽)、景陵(朱瞻基)、裕陵(朱祁镇),工部侍郎陈政祭祀后土之神,保国公朱永祭祀天寿山之神等等。 三天后,宪宗梓宫入茂陵,纪太后的梓宫同时祔葬,随后掩埋封陵。又三天,宪宗的神主先回京,经过一番隆重而又繁琐的礼仪后,终于安置在太庙祔享。 随后,纪太后的神主也回京。因她并非嫡后,不能祔享太庙,朱祐樘也觉得她不待在太庙里反而会更高兴一些,便将她的神主安置在事先专门开辟出的奉慈殿内。奉慈殿就在奉先殿旁边,距离乾清宫、坤宁宫不过是数步之遥,他随时都能够过来,倒是便利得很。 ************ 自先帝驾崩后,这场旷日持久的葬礼终于彻底结束。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年末,离除夕只剩下两三日而已。作为皇后——主持皇宫中馈的新妇,张清皎不禁觉得,留给自己筹备新春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面临的不仅仅是“无米”的窘境,还有时间严重不足的问题。就在她眉头紧锁,正打算去请教王太后的时候,临时回坤宁宫歇息的朱祐樘倏然将戴义唤了过来,特意指明:“这就是我给你寻的坤宁宫总管太监,怎么样?” 张清皎怔了怔,惊讶地望向满身文艺气质的竹楼先生。这位与她颇有缘分,气质格外出众的老人微笑着朝她行礼:“老奴戴义,参见皇后娘娘。” “万岁爷,竹楼先生不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么?怎么将他给了臣妾,这不是委屈了他么?”她比谁都清楚,所谓的坤宁宫总管太监,论起权势与地位远远不如司礼监那些大珰们,亦不如手握实权、掌控内库的御马监。说起来,不过是因为服侍她,又能插手宫务,而稍有几分颜面罢了。戴义从司礼监转过来,不是升迁,反而是贬官。 “我也觉得委屈了他。”朱祐樘浅浅笑道,“可他数度毛遂自荐,我实在是拗不过他。皇后也不必担心,竹楼先生依旧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不过是兼任坤宁宫总管太监罢了,算不得贬斥他。你也只需将他当成教导先生即可。为了能来到你身边忙里偷闲,顺便教导你的琴艺与书法,竹楼先生还打算附带着教一教我。这样的好机会,咱们绝不能错过。” 张清皎实在无法理解这位文艺老年人的追求,左思右想,觉得不能以常人或者宫斗剧本的逻辑来判断此人,只能半是不解半是疑惑地颔首答应了:“既然竹楼先生不嫌弃,我自然欢迎先生前来。” “能为皇后娘娘效劳,哪里能称得上是委屈呢?”戴义笑呵呵道,不着痕迹地表忠心,“老奴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只积存了些许人脉和经验,只希望不会让娘娘失望才好。”说实话,他的人脉和经验可不仅仅只存在于宫中。即便在素来轻视宦官的文人当中,他的琴艺与书法亦是足以令人佩服的。 守候在明间里的李广闻言,猛地抬起首望了里头的戴义一眼,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本以为,这坤宁宫总管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怎么能料到,像戴义这样的大太监竟然也能看得上什么坤宁宫总管之职呢? 何鼎不着痕迹地挡在他身前,帮他掩盖住失礼的姿态与神情,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坤宁宫。”坤宁宫内,处处都有宫女与女官的目光。若是在这里失礼,落在了她们眼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去了。 “……”李广垂下眼,极力掩饰住满脸的不满与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戴义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大太监,还和他抢晋身之途?!他都已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了,他的徒弟眼看着一个未来即将掌管司礼监,一个掌管御马监——钱财、权势、地位、名声,他一个都不缺!凭什么还与他争抢?! 他不服!他不服!! “万岁爷,竹楼先生真是意外之喜。”东次间内,张清皎浅笑着道,“不过,先生这样珍贵的人才,臣妾可舍不得天天使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