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呢?不需要矫饰,不需要顾忌,他只想要她以最真实最百变的模样,绽放在他的生命里。 呵,原来,人的欲望都是这样毫无止境。 明明在今日之前,他只是偶尔觉得疑惑,总觉得她某些时刻似是欲言又止,但他们剩下的时光都是欢愉。可是如今,他再看那些时光,欢愉之中却隐约含着经过克制的小心翼翼。犹如淡淡的苦涩,再也不似以往那样令他回想起来只有温暖与心动。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更多,想要得到全部的她。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离他其实还很遥远……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待他的情意是真的,她对他的关怀是真的,她给予他的温暖是真的。是啊,都是真的,都是他失去母亲后从未得到过的,让他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可这些却并不是她的全部,远远无法满足他愈来愈膨胀的占有欲。 朱祐樘在窗前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返回乾清宫后,他还不忘吩咐道:“给张家赐宴,留他们在宫中用午膳,皇后也陪他们用罢。用完午膳后,赐他们两百金,再让李广送他们回去。” 萧敬答应了一声,出去安排诸事了。覃吉有些忧虑地立在角落里,望着浑身忽然笼罩着一层沉郁的皇帝陛下。明明刚出去的时候,万岁爷脸上还像是春风拂面一般,怎么在坤宁宫外站了片刻,突然就成了一脸萧瑟秋风呢? 莫非是听皇后娘娘提起了什么,心里不高兴了?唉,年轻人心里就是藏不住事,患得患失的。也不知是不是该提醒皇后娘娘一声,免得两人因为几句话心里便存下了龃龉。之前的他们,过得多高兴啊。他这样的老人家,最爱看的便是帝后两人日常的相处了。 ************ 张家离宫前,特意去乾清宫叩拜朱祐樘,跪谢加封之恩。朱祐樘又赏了他们一些绫罗绸缎,这才让李广送他们回府。而此时的张清皎也听肖女官说起,他曾经在东次间窗户外静立了片刻,因不想打搅他们一家人团聚,便又悄悄地离开了。 她看了一眼东次间的窗户,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方才家人们说过的话,确定没有任何大碍后,才微微笑道:“你们该通报给我的。哪能让万岁爷在寒风里静立这么久?传出去岂不是咱们坤宁宫对万岁爷不敬?” 肖女官无奈道:“这是万岁爷的口谕,臣等哪敢违背呢?” “不许再有下一回了。万岁爷身子骨较常人弱些,受不得风寒,可千万小心些。”说着,张清皎忽然感觉到似有人在注视着她,回过首便见朱祐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踏进了坤宁宫,正定定地望着她。 她不自禁地便勾起唇,起身迎了上去,嗔道:“万岁爷这样悄悄地过来,吓了臣妾一跳。” “为何会吓一跳?”朱祐樘深深地望着她,“难不成见我的时候,皇后还需要做准备?” “当然多少须得做些准备,总不能仪容不整地参见万岁爷罢?”张清皎牵着他的手,觉得那只大掌有些冷,便赶紧让人将手炉拿过来给他暖一暖,“说不得,臣妾还要换身衣裳,补一补妆容呢。”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么?”朱祐樘道,忽地笑了,“放心罢,我觉得你什么模样都很好。横竖睡眼惺忪我也见过了,素面朝天我也见过了,盛妆打扮我也见过了——还有甚么我没见过的,尽管让我见一见就是。” “臣妾不敢。” “为甚么?” “就怕万岁爷见了,会觉得失望。”张清皎笑盈盈地将他的手放在包着狐皮套的暖炉上,手掌也轻轻地按在他的双手上,“乾清宫里烧的炭火不热么?怎么万岁爷的手这么凉?臣妾都有些担心,咱们晚膳后还该不该去宫内苑散步了。”” “只是觉得炭火太暖,容易昏昏欲睡罢了,所以让他们减了几盆。”朱祐樘回道,“不妨事,我的许诺怎么能不兑现呢?而且,我还想去一趟慈寿宫拜见母后,问一问她吴娘娘该如何安置。” “吴娘娘还是坚决不想搬离冷宫么?” “她说自己已经清静惯了,不想住在人事繁杂之地。可冷宫已经破败至此,哪里还能住人?如今天候不算太冷,冷宫都已经和冰窟没甚么两样了。就算我命人添了炭火,也依然是四处漏风,很容易受风寒。” “母后也许有法子说服她,万岁爷不必太过忧心了。”张清皎道,“臣妾觉得,万岁爷瞧上去似有些疲倦,不如小憩片刻?眼下离晚膳还有些时间,万岁爷就在长榻上躺一会儿罢。” 朱祐樘颔首答应了,无视了萧敬等人惊讶的目光。等在长榻上躺下后,张清皎便给他盖了一层锦被。他望着她温柔的侧脸,又想起上午她与张家人相处的随意模样,一句话忽然禁不住冲口而出:“你会陪着我么?” 张清皎怔了怔,在榻边坐下来:“臣妾会一直陪着万岁爷的。” 朱祐樘这才闭上了双眼。其实,他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他到底并未贸然出口。他们还需要时间,还需要相处,还需要互相了解——新婚不过半年有余,他不该太过心急,也不该太过强求。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