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的一段路上, 多的是拖家带口离乡背井的难民,青壮年身壮力健, 最为受苦的还数那些老弱妇孺, 一个个都饿得瘦骨嶙峋唇角干裂,不时舔着嘴唇, 巴拉着怀里破烂的包袱,又掏不出半分碎钱来,只好眼巴巴的站在酒家客栈门前看着那一道道喷香可口的饭菜咽口水,就等着好心人吃剩下些许残羹剩饭, 能施舍出来。 蹲门口的人多了, 里头的小二就会凶巴巴的冲出来赶一下人,小二哥怕这蹲门口的流民太多冲撞了里头的客人,熏得客人都不敢来了。却不知道客栈里的人都调笑的看着门外的笑话。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说得就是现下。 百里轩不时听见难民们低声咒骂着天地不公,朝廷腐败,又道现今太多的流民想涌入城里,附近稍微富裕点的县城都被当地的官大人下令封城了,想进城的不是要带通行文书就是要交入城费,直接把身无分文的难民挡在城门外。 他们现下待的地方不过是因为山穷水恶,大人手腕儿不够强硬人手又不多,才迟迟没有封城。等流民越来越多,这地儿粮食水源也不够了,他们还是死路一条。 这种话随着百里轩他们入河西村起就听了一路,每一句都是刺人耳目的诛心之言,又是民众心底里一道道的声嘶力竭的强烈谴责。一开始听见时他是十分惊讶愤怒的,惊讶在于居然有人敢把灾情隐瞒压下,甚至把流民挡在城外就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政绩。愤怒在于目光所及,处处都是真的,百姓口中的朝廷腐败无能,官官相卫乃至弃难民于不顾草菅人命,也是真的。 在看见难民们卖儿卖女只为了换一口口粮,临老还要乞骨离乡。他便感到悲凉,甚至想给予对方一点帮助时,也无能为力。正如秦小一在河西村外警告道,这些流民不止眼前那么少,他就是把身上的钱给光了也没什么用,反倒是他们两人会因为钱粮用尽,无法赶至雁东…… 记得秦小一还曾打趣说,他本是天潢贵胄,俊雅无俦的清雅王爷,单单是一口茶水,也是用真金白银给堆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一年是犯太岁还是时运不好,混得像个逃难的流民一般,如今谁也不比谁高贵,又能做什么?唯有自保罢了。 思绪至此,冥冥中有种从前的自己就像被一层薄纱迷住双眼的感觉,若非这一趟旅程使那薄纱被猛然扯开,他还不知道世道已经混乱至此。其实真的要追究,从爆出震惊朝野上下的科举舞弊案看来,朝廷就已经像一棵被白蚁凿空的参天大树般,金玉于外败絮其中,可怜深宫中的那位还被蒙在鼓里,只当是一次特例,除了严查主考官莫尚书处罚考生,竟不再深究。 说到底,他也怪不得别人。真论起来他也是这朝廷百官中的一员,甚至为了他心尖上的人,他还不惜付出莫大的代价救对方家族于受责难…… 是的,他已经能隐隐约约记起某些事,虽然不是全部,但是该是他的责任他已经回想起来。 如今走了一路,从开始到不解愤怒到现在的淡然处之,也不是说变得冷血,只是他要做的绝对不仅仅是眼前这一星半点,他能做到事比这还要远要多。 相较之下,秦小一这丫头倒是更让他琢磨不透了,明明那么一个粗心大意好吃懒做的丫头片子,偶尔又聪明伶俐的像鬼灵精一般,要不是因为河西村这事,他还不知道这丫头还有那么冷静到冷血的一面,却一点也不让人厌恶,甚至忍不住去发掘了解秦小一深藏在内的模样。 思绪间,男子已经走到布庄,想起客栈里冷得抱着棉被缩成一团的秦小一,男子不由轻笑。店伙计见男子虽然脸色蜡黄衣着简陋,但清癯俊逸的脸孔倒是让人十分有好感,连忙上前打招呼。 “客官,是看面料还是裁衣?”店伙计笑面相迎,男人落落大方回道:“不,我买成衣,要厚棉……” 就在男人回忆着秦小一的小身板该穿多大时,门口一个乞丐小孩探头探脑的往店里大喊:“谁是白公子,你家小易要我带话!” 小孩浑身脏兮兮的,但虎头虎脑的模样倒是不惹人讨厌,百里轩听见小易两字,皱着眉头问:“我就是,她让你带什么话?” 小孩眼珠子一转,伸手问要赏钱。男人见那衣衫也不贵,应该还有余钱,便当给小孩添一顿饱饭,付过钱后,小孩这才满意模仿着秦小一当时着急万m.BoWucHINA.coM